狐主洞前。
老祖宗便是狐主,是经历过龙凤天劫的人,白发三千,面上却看不出老态,黑眸红唇,宛若少女。
身着白纱,内里是天蚕锦,绣了大片大片的百合花纹,白发由一根黑绸束住,看上去有些寡淡。
分明便是守丧的打扮,却不知为何人守丧。
老祖宗看着站在一边的宣和,只觉得莫名熟悉,“凤族?”
她的声音似是自洪荒传来,带着万年的沉重。
“凤族宣和,见过狐主。”宣和拱手施礼,老祖宗面色凝了凝,“舒漾的后代?”
想了想,许是担心宣和听不明白,“可是金凤一族?”
金凤一族,是凤族的正统。
“正是。”
老祖宗冷了脸,“待寻回汝的猫便早日离开。”她转头看着涂山烟,声音有些漠然,“金凤不可入青丘,你且记下了。”
涂山烟跪倒在地,“老祖宗息怒,是阿烟不好,只是宣和前些日子出了事,我本想邀她来青丘散心的。”衡阳跟在涂山烟身后沉默跪地,老祖宗转身回到洞穴,只撂下一句,“那猫在阿泽那,找回后早日离开。”
白色轻纱软软着地,狐主背影倨傲,宣和看着那白纱,扬声问,“敢问狐主为何厌我金凤一族?”
狐主只抬了抬手,一股暗气将宣和拍在地上,宣和飞出五丈远,重重落在地上,忍了又忍,终是咳出口血,她只听狐主冷冷道,“为何?没有为何?”
没有为何,仅仅是因为宣和是舒漾的后代,与那个男人有关,便足够狐主厌恶。
“吾不杀你,以后莫要踏入青丘。”狐主转身离开,白纱落地,说不出的清寂。
总归是祖辈的事情,隔了千万年,能记住的也只她一人罢了。
“走吧。”看着狐主离开,宣和缓缓站起来,擦擦唇边的血,“找到球球我便离开。”
“老祖宗擅推演。”涂山烟只干巴巴说了一句,便一拳打向衡阳,“都怪你!”
怎么又怪他……好吧怪他。
洞中的狐主听了涂山烟的话,唇角微微勾起,解下了束发的黑绸。
擅推演……
龙凤天劫之前的人谁不知道她涂山隽言是全八荒最不擅推演的人,只是有个好师父罢了。
她这样想着,像是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
衡泽住的偏僻,几人走在路上,涂山烟歉然道,“对不起,本想让你来青丘散心,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
“无碍。”宣和声音极淡,看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涂山烟又捶了衡阳一拳,“叫你没事不看好球球!”
衡阳他委屈,衡阳想反驳,衡阳刚开口,“我……”就被涂山烟一巴掌拍在手臂上,“你你你,你什么你!”
这人忒不讲理,衡阳撸起袖子准备好好进行一番思想教育,涂山烟一瞪眼,“怎么着,想打架?”
她像头小牛一样噔噔噔冲到他面前,青丘前几日刚下了雨,泥地滑的很,涂山烟稍不留神打了个滑,吓得衡阳赶紧扶住她,“姑奶奶你慢点。”
涂山烟瞪他,却理所应当的挂在了他身上。
没人注意跟在身后的团子眸光暗了暗。
衡阳拔萝卜似的拎着涂山烟来到衡泽的住所――应当是兄弟俩的住所,不过衡阳喜热闹,并不常住在这里。
是两栋小木屋,上好的红松木,临着一大片湖,衡阳他们到的时候,衡泽正抱着猫喂鱼,成群的红色锦鲤争食吃,衡泽笑容柔和。
衡阳发誓这是他第一次看自己老哥笑。
“哥。”衡阳硬着头皮喊了声哥,衡阳抬头,笑容立马消失,“你来干什么?”
不是我看你抱猫抱得挺开心啊知道这是谁的不?衡阳默默腹诽,却不敢说出来。
“找猫。”衡阳弟弟硬着头皮说,衡泽顺了顺球球的毛,将球球放在地上,声线都变得温柔,“来找你的,回去吧。”
看到宣和把球球抱起来,衡泽转身回到自己的小屋,连个眼神也为施舍给衡阳。
他哥就这么副欠揍的性子。
衡阳想喊他,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沉默的跟在涂山烟身后。
一路送宣和出了青丘,宣和抱着球球,身后跟着团子,到青丘界口时宣和道,“我所凭仗的不过是身后的凤族,及至见了狐主我才明白,一个人可以肆无忌惮凭借的是自身的实力,而并非旁的东西。阿烟,谢谢你。”
她眸光深沉,似乎明白了什么,也似乎什么也没有明白。
涂山烟迟疑点点头,只觉得宣和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却不知与之前有何不同。
后来听说鸾族少主娶了那个叫许嫣的人族女子,宣和闭了死关,不出凤族半步。
后来听说宣和杀了许嫣,废了宜榆毕生修为。
后来听说宣和入了佛门。
剃度那天年长的僧人手持剃刀,三千青丝落地,宣和闭眼,却是那日她哭着求凤君,在凤主种下的梧桐树前跪了七天七夜。
桐祖之下,凤族一切神通皆用不出来。
没有修为傍身,宣和活活跪昏过去,直到醒来,凤君坐在床前老泪纵横,“宣和,爹爹不拦你,只是你莫要后悔。”
后悔吗?宣和问自己,却不知如何回答。
眼尾飞快划过水痕,僧人放下剃刀,轻声道,“施主,你凡尘未了。”
是了,凡尘未了。
宣和想,自己从未后悔。
“继续吧。”她闭了闭眼,不再多言。
她想,哪有什么凡尘未了呢。
……
青丘。
衡阳听着涂山烟一本正经“据传说”,刚开始还是笑的,渐渐便冷了脸,“宣和出家了?”
涂山烟点点头,看衡阳正准备冲出去,连忙一把拉住他,“你干嘛?”
“揍宜榆!”衡阳甩开涂山烟,冷冷道。
涂山烟放开他,并迅速决定去看热闹,并且不想告诉某人她已经把宜榆揍了一顿。
啧,衡阳他有点意思啊。
涂山烟与宣和私交甚笃,但鉴于青丘与丹穴山关系不咋地,故而她二人也只是私交而已。
所以她竟是不知道这两个人有这些故事。
啧,世界真小。
修为尽废的宜榆少年又被青丘小魔王揍得生活不能自理……
揍完人的两个人本想打道回府,半路上又改了主意,主要是涂山大小姐死活要去买东西并振振有词,“我的钗环都是去年流行的,胭脂也是,戴出去会被人笑话。”
衡阳:“嗯?”
女孩子就是麻烦,她头上戴的这个蝴蝶挺好看的,怎么又要买新的?
这是一个直男来自灵魂的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