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烟最终没有拜师,凝渊上神却有长住青丘的打算。
既是长住,再让上神住听琴小榭便是失礼,涂山烟自动忽略了凝渊上神的自主意志,另外找了一处无主的山头,布置了老半天。
看着眼前粉粉嫩嫩颇具少女心的装饰,涂山烟满意一笑。
她回了平遥洞,看着坐在树下的凝渊微微一笑,“上神,给您备好了住处。”
凝渊突然来了兴致,他起身道,“去看看。”
然后他就后悔了。
床上铺着粉嫩的寝具,贵妃榻上铺了层粉嫩的绸缎,连座椅上的垫子都是粉嫩的。
简直是……
凝渊上神皱了皱眉,“吾觉得听琴小榭甚好。”
甚好是甚好,涂山烟也觉得甚好,可叫堂堂凝渊上神住着听琴小榭总归是失礼。
涂山烟正犹豫着,便听凝渊上神道,“吾觉得平遥洞景色甚好。”
上神,那是小狐君我的闺房!!
涂山烟犹豫了一会,默默收拾出平遥洞,这次上神十分愉快的住了进去。
涂山烟正要抱了被褥去衡阳的狗窝,却被凝渊叫住,“平遥洞又不是住不下汝,何必折腾。”
上神,折腾的不是您吗?!涂山烟默了默,看着不足北辰殿侧殿一半大的平遥洞陷入了沉默。
最终,胳膊涂山烟没能拧得过大腿凝渊,事实是八荒也少有人能拧的过凝渊上神,青丘小狐君只得委委屈屈的打地铺。
混到这份上也是没谁了。
半夜,熟睡中的小狐君被登徒子上神抱上了床,浅浅的吻落在她的眼上,带着一丝不知所云的谓叹,“阿烟。”
七十六万年,凝渊上神从未动过心。
活了这些年,他见过太多太多的悲剧,麒麟主也好,凤主也罢,卿宋,惹狸,皆是因为动了不该动的心,陨落在这天地之间。
他不敢步他们的后尘。
凝渊以为自己不会动心,可事实却是在情爱面前,鲜少有不会动心的人。
在她面前,凝渊动心了。
“谁家的小娃娃,丢了都不管一管。”
她可怜巴巴的抱大腿,“哥哥,我同娘亲走散了。”
“你长的好像我心上人。”
“这才像,你要多笑。”
“我喜欢的那个人啊,他也不爱笑。”
“在下不请自来,上神莫要见怪。”
“这个给你。”
“上神好身手。”
“上神可知在我青丘,海棠花是男子送给心爱女子的?”
“多谢上神夸奖,青丘小狐君请你喝酒,要不要?”
“他啊,他是这世间顶尊贵的人啊。”
“他叫凝渊。”
这个小姑娘见到他时从来都是礼数周全的样子,朝他软软的笑,耳根却是通红一片。
她的眼里有光。
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可凝渊不敢回应这份情,他见过晏央沉迷声色夜夜痛饮的模样,也见过涂山隽言一夜白头,避世不出的模样。
他不想他的小姑娘也变成这个样子。
他的小姑娘应该是被宠的无法无天的样子,娇纵但不跋扈的样子,有一点点猫的被宠坏的高傲。
就像她现在这样的样子,仗着青丘小狐君的身份到处玩闹,肆意妄为。
而不是一副活死人的样子。
恍惚间,凝渊做了一个梦。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梦了,现下做梦倒是有几分新奇的感觉。
凝渊梦见了涂山烟。
他离开了青丘,即使清楚地看到涂山烟眼里的不舍以及欲言又止的表情,他还是走了,回了三十三重天外天。
第一年,无事。涂山烟托人给他带来了两坛桃花酿,尝着不是涂山隽言平日的手艺。
第二年,无事。天君的小儿子淳化君成亲,新娘便是那日扔荷包的小仙婢,涂山烟来了天宫,婚宴完后在北辰殿阶下站了一柱香。
凝渊没有露面。
第三年,涂山烟闭了死关。
死关这种东西是修仙的人鲜少选择的修炼方式,闭死关的人要么晋升突破,要么走火入魔爆体而亡,且多年经验表明后者几率比前者大多了。
现下算是勉勉强强的太平,比之万年前好了很多,凝渊不明白涂山烟为何要去闭那死关。
第四年,第五年,第六年,无事。
到了第七年,青丘上空天雷阵阵凝渊头一次慌了神,驾云朝青丘飞去,中途几次差点跌落下来。
他看见儿臂大小的雷劫径直砸向涂山烟,涂山烟勉力抵挡了一下,下一秒便被劫雷湮灭。
凝渊只觉得心口滞了滞。
他想也不想便替涂山烟挡了剩下的雷劫,看着涂山烟软软栽倒在地,被期乐抱住。
喉头甜腥,凝渊勉力掩饰,暗暗咽下了鲜血,涂山烟已然醒转,冲凝渊遥遥行礼,神情冷漠。
倒是永昌公主期乐千恩万谢,他摆摆手,没说什么。
青丘的雪落了他满头满身。
他在三十三重天外天修养三年,没有等来她,却等来了她大婚的请柬。
朱红色的请柬,她要嫁的不是别人,正是涂山繁之子,衡阳。
一口血咳了出来,凝渊看着那点鲜红,半天无语。
他动心了。
他不想看他的小姑娘嫁给别人。
凝渊看着身侧熟睡的小狐君,勉强勾起一个笑容,他伸手,指腹擦过涂山烟的睫毛。
长长的睫毛小刷子一样扫过他的指腹,凝渊指尖轻颤。
他微微吐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所以当涂山烟睁开眼睛时,看到的便是自己像个八爪鱼似的抱着凝渊,吓了一跳的小狐君瞬间变回原形,抬头瞅瞅凝渊还在睡,以为自己梦游的小狐君蹿下床,跑到自己的地铺上假寐。
“睡梦中”的凝渊上神勾起了一个清浅的笑意。
上神的心意你别猜,猜来猜去你猜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