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锦乐宫住了些许日子，涂山烟背着衡阳溜去了凝渊上神的住所，抚华宫。
抚华宫比之锦乐宫更加繁华，涂山烟因着有凝渊上神的信物，故而能轻易进出抚华宫。
她躺在北辰殿下的玉阶上，漫天海棠花吹进了她的眼中，白衣上神踏花而行，就这样入了她的眼。
从此她的眼里只有他。
海棠花散乱了一地心动，涂山烟撑起上身，眼眸一挑，“在下不请自来，上神莫要见怪。”
纤长的指递过一坛清酒，涂山烟打开泥封轻轻嗅了嗅，便笑没了眼，“好酒。”
凝渊上神站定，稳稳接住了一只欲开的海棠，红的花衬得那只手更加白皙，涂山烟笑道，“上神好身手。”
她仰脖饮了口酒，透明的酒水顺着脖子滑落，没进衣衫。
像只惑人的妖，拉着高高在上的上神步步堕落。
凝渊手里的花稳稳插在涂山烟鬓间，涂山烟笑道，“上神可知在我青丘，海棠花是男子送给心爱女子的？”
她戴着海棠花，海棠是出了名的艳丽，她戴着却是人比花艳。
凝渊上神道，“汝戴着，很是好看。”
涂山烟歪头看他，笑容明艳，将手中的酒递给他，“多谢上神夸奖，青丘小狐君请你喝酒，要不要？”
凝渊只看着她，没有接，涂山烟复又递了递，见他不接，索性塞到他手里，“时间不早了，我走了。”
她的笑容明艳。
凝渊愣愣点头。
他看着她离开，眸底暗了暗，就着手饮尽了余下的残酒。
有个成语叫什么，事与愿违，在天宫待的快长毛了，涂山烟和衡阳也没有如愿以偿看了热闹，倒是秦清叫了两人过去，似笑非笑，“在我这锦乐宫待厌了吧？”
两只狐狸连忙摇摇头，将锦乐宫好生一顿夸奖，夸的秦清忍不住笑了，摆摆手道，“行了行了，你们快夸出朵花来了。”顿了顿，她又道，“你同你娘一样，是个爱看热闹的性子，今日我便给你讲上一讲可好？”
涂山烟从未见过心理素质这般强大的女子，将自己的伤心处揭开当成热闹，讲给旁人听。
她将这话说以秦清，秦清便笑道，“我嫁与天君本就是个笑话，何来强大一说？”
秦清这一生过得像个笑话。
当年历的劫是星言门女弟子为勘破世态炎必历的一个劫数，星言门开山立派这些年，看不破这个劫数的，便只有秦清一人，还没见谁如秦清一般傻的，为一个男人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秦清改了名字，却只字不提下界的那几年，是以没有人知道有那么一个人在她最落魄最困难的时候伸了手。
天族的太子继任，天后便是星言门的秦清，彼时秦清打的旗号是寡居之人。门主特地找上门来，道，“你不嫁，便只能将红锦嫁过去。”
红锦不过百余岁，秦清淡淡瞟了门主一眼，饮尽了桌上半杯冷茶，“我嫁。”
天族最高礼节，自是比当年成婚时奢华百倍，秦清却始终冷着脸，端的一副准天后的架子。
后来天君继位，秦清便做了天后。八荒无一不众口称赞天后贤德，是各族女人的典范。
她做典范做了万儿八千年。
约莫三百年前，太清昆仑墟忽有异动，九九八十一日极乐鸟绕太清昆仑墟飞了九九八十一天。
秦清起卦推演一番，星盘却乱得不成样，她一口鲜血喷在星盘上，耳畔嗡嗡作响，瘫坐在地上，半天回不来神。
太清昆仑墟乃龙凤天劫时龙凤双陨之地，得天道庇护，非常人可推演。
定定神，秦清差婢女唤来天君，如是一说，二人便驾云飞向太清昆仑墟。
路上，秦清握着星盘，轻声道，“太清昆仑墟怕是孕育出了墟灵。”
天君点点头，“此事非同小可。”他看着秦清，顿了顿才道，“你若不介意，便将那墟灵接回天宫养着。”
秦清不在意的笑笑，“妾身有什么好介意的，天君说什么便是什么。”
天君点头。
二人于是无话。
极乐鸟通体小巧，呈赤金之色，甚是晃眼，太清昆仑墟有禁制，天君抬手破了禁制，秦清却立在禁制之外，淡笑道，“我便不进去了，此中之物只同你有缘。”
确实只同他有缘，龙凤天劫是所有人心里的隐痛，秦清并不想触这个霉头，且她看这墟灵竟是与天君有模模糊糊一层羁绊。
许是她眼花，看错了。
天君点点头，迈脚进了太清昆仑墟，似是想到什么，天君回头看了一眼秦清，他的天后，静静立在在禁制之外，像一幅掉了色的水墨画。
天君早便听闻秦清打出寡居的旗号，他原以为秦清不会嫁，没想到秦清还是嫁了，除了推演，平素便像个木头人一般。
天君没碰过秦清，秦清是他的天后，但并非他的妻。
他向深处走去，想了很多很多，他已经很久没有自己一个人走过了，这几万年到底是习惯了秦清的陪伴。
那个位置，一个人太孤单，三个人太多余，有秦情刚刚好，放眼八荒没有人能做的比她更好。
腿被什么东西扯住，天君低头，是个三头身的软糯小娃娃，一双眸子亮亮的，开口便喊哥哥。
天君只觉得一颗少男心被“扑”的戳中，他抱起小娃娃，笑容温柔，“你便是这太清昆仑墟的墟灵吗？哥哥带你出去好不好？”小娃娃点点头，抱住天君哥哥凑上去亲了一口，“好呀！”
“那从现在起，你便叫清虚好了。”天君抱着小娃娃，出了太清昆仑墟，遥遥便看见秦清站在那里，婷婷如一枝木兰花。
秦清看见清虚很是讶异了一番，“这便是那墟灵？”天君点点头，秦清摸了摸娃娃的发顶，笑里罕见的带了两分真情实意，“你竟是同梧烈帝君一般无二的待遇呢。”
那是天气正好，秦清想，若是她没有那么一摔，若是他没死，御史也许会这般抱着他们的孩子，轻声哄他开心。
御史会是个好父亲，而她也会做一个好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