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谁都拿不走
司马桓手中的玉杯应声而碎,他仔细打量面前那个被人团团围住的白衣男子,瘦弱的身体,苍白的手,撑不住衣服的肩膀,还有瘦到颧骨异常突出的脸。这就是阳光下他的样子吗?这些年他虽然经常去见他,但都没看清过他的样貌,原来如此不堪。不知为何,让众人见到他如此不堪的样子,让他有种快感,果然,好东西是要和人分享才有趣。司马桓静静的欣赏他,他就是自己的杰作啊,看着他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他深感欣慰。原来连阎王爷都不愿意收你啊,以为你撑不过一个月便会蛊毒爆发而亡,没想到能活到现在。
好似感受到了司马桓的目光,司马行抬头看向他,那目光平静自然,“臣弟谢皇兄关心,是臣弟不好,想今日来看看热闹就走,现在看来应该听皇兄的话,好好在府中静养。”司马行费尽力气才把一句话说完,虽然这句话声音微弱,但却像一道响雷劈向众人。他居然叫皇上皇兄,这病恹恹的样子,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先皇的五皇子?这就很尴尬了,那这要怎么称呼?要不要行礼?这几年大家都默认这个人死了,怎么突然出现了呢?大家不知所措,只能低头看鞋,诶,居然还有蚂蚁,这个要好好看看。
李贵嫔怯怯的拉着司马桓的衣摆,为何皇上如此震怒,是因为面前这人吗?这是她第一次见皇上发怒的样子,虽然害怕,但还是轻柔地用手绢帮擦去他把手上的碎片和酒渍,司马桓也被她的动作从自己的世界中拉回了现实。
司马桓笑道:“早就与你说过,安心呆着不要到处乱跑,就是不听话啊。还好贾大人失误,不然你可就没命了。”司马桓一把搂住李贵嫔的腰,“这是我五弟,他一直在外养病,你可能和在场诸位一样不认识我这位皇弟。”李贵嫔随即大方起身行礼,“见过五王爷。”司马行努力起身想回礼,但失血过多的他根本无法起身只能点头示意,“见过娘娘。”
众人一听,果然是先皇五皇子,而且贵嫔娘娘都行礼了,那他们还等什么,还不赶紧行礼。众人齐声道:“拜见五王爷。”
司马行微笑着点头,“见过各位大人。”腿上的血还在继续流,太医一点办法没有,所有止血的方法对他都不起作用。本就苍白的脸变得更加苍白,本想再说句话的他晕了过去。
“宇一,快把五王爷送回去吧,他府里的太医比你们有能耐。今日就到此吧,大家也都累了,回去休息吧。”司马桓摆手,这场秋围闹剧也该结束了。怎么都没有算到,他会突然出现,还真是不小的惊喜啊。
司马桓宣布围猎结束,众人均松了口气,今日早点离场比较好。看着众人离开的背影,司马桓命令道,“让皇叔来见我。”说完便转身进了帐篷。
当司马进走进黄色大帐时,只见到司马桓一人在独饮,灯光照着他的影子有些萧条。宇一把司马进引入内之后也退守到帐外,房里就剩他们两人。司马桓醉眼朦胧的抬头,看着门口的司马进,他突然就笑了。从小,有那个该死的司马行出现的地方,都没有人看得到他。不管他多么优秀,父皇也不会夸他,更不会抱他。他只会在意那小子,只会抱他、哄他,甚至因为他一句不喜欢就毁了自己建了好久的木工堡垒。只有眼前皇叔会来看自己,他陪自己玩,还会带好玩的玩具、好吃的给自己。
“皇叔,您来啦,陪侄儿喝一杯。”司马桓拿起酒杯,为司马进倒了一杯酒。司马进也不客气,坐下在他对面的位置,“皇上,为何如此雅兴邀我饮酒。”
司马桓笑了,“皇叔不是很清楚吗?那小子被带走我没继续追究,因为是你清河王带走的。但你为何要把他带来这里,让他出现在众人面前,留他一命还不够吗。”
清河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大侄子,你皇叔我呢是好管闲事,但是今日把他带来的,并不是我。我只是做了和你母后相同的事,在你生死未卜的时候,为司马家的天下留一条后路。可是你回来了,你皇叔我就不再过问了。”
司马桓冷笑,对啊,生在皇家,就算连她的亲生母亲也要在自己生死不明的时候找一个人替代他,何况是司马进。在他们的眼里,自己不是儿子、侄子,而只是稳固权利的工具而已,而这工具开心与否并他们并不在意。
“皇叔,小时候只有你愿意带我玩,我一直以为你是喜欢我。现在才发现,你只是同情我,就像对现在的司马行一样是吗?”司马桓还记得当年宫马进会带他去钓鱼的那条小河沟、掏鸟窝的那棵树,还有他讲的外面有趣的故事。而这些大概也都是他“好管闲事”随意为之而已吧。
“你们都是我的侄子,我只是不想看到皇兄的孩子因为生在皇家,而被迫早早凋零。对你如此,对他也是如此。大侄子,人生很长,若都被心中的恨占据,那这辈子该多苦啊。”司马行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袋,从里面倒出些坚果和牛肉干,“还有啊,大侄子,你这喝酒不配小菜的毛病要好好改一改,伤胃。”
司马桓被那桌上散乱的下酒菜逗笑了,“皇叔,你这爱偷拿筵席上吃食的毛病是不是也该改改?伤皇家颜面。”两人相视大笑,笑声让帐篷外忙碌的宇一也稍微安慰了些。
他俩就着这些东西喝到半夜,当清河王歪歪斜斜走出帐篷时,围场一片空荡,只有宇一的人还在外等着他们。“大侄子,你看他们都走了,我也要走了,不陪你喝了。”
司马桓跟着他出来,同样也醉得不轻,他大手一挥,大喊道:“这是孤的天下,谁都拿不走,拿不走。”
清河王大笑:“别吵,都是你的,都是你的,我要睡觉。”清河王已经躺在地上,开始呼呼大睡起来。
宇一看着这俩人有些无奈,这要是让外人见了得被人言传成什么样啊。还好他忙活了这几个时辰,让人都撤走了。他吩咐小贵子把清河王送到王府,他自己把司马桓扶进马车,仔细喂他喝完醒酒汤,才让人启程回宫。
未时刚过,司马桓酒醒起身,“宇一,水。”
宇一赶紧将晾的温度刚好的水送到司马桓面前,“皇上,小心呛着。”
司马桓披上外袍,坐到桌案前,“今日他是怎么进来的?”
“回皇上,五皇子昨日买通了围场守卫,偷偷溜进围场潜伏了一夜。今日他是想从林中出来,结果被贾大人射中,才到了皇上面前。老奴已经让张扬把放五皇子进来的人查出来了,是中央军中刚参军的连个毛头小子。俩小子被五皇子进山采药的说辞打动,再看给的银两也足,就大胆放他进来了。他俩听说是那人是五皇子,还以为张扬找到他们是要给他们加官进爵,也真好笑。皇上放心,这两个守卫我已经责令张扬处理了。是老奴失职,没有看好人。”
“他有心要来,你也拦不住。他最近日子过得这么好了?可以到处晃荡了?”司马桓冷笑,看来放任他离开就是个错误。以为他这病恹恹的不足为虑,所以他也没有过问,结果还真是会找存在感啊。现在想不过问他,也不行了。
“五皇子前几日搬出了清河王别院,在京城中另置了一处别院,也未见清河王干涉。他购宅院的钱财来自一个青楼老板,名叫张旭良,据说这人差不多一年前来到京城,一直坑蒙拐骗为生。后来说他找到了母亲早年埋藏的财宝,开了一家叫文渊阁的青楼,生意兴隆,想必赚了不少钱。他从李政、王提恩、朱文图大人处得到五皇子的消息,所以扮作药铺的人去清河王别院中与司马行见过几次。最后一次见面之后,司马行便搬出了清河王别院。”
司马桓皱眉,“所以这三位大人和一个青楼老板,想要扶植他,帮他复仇?三位大人没什么印象,这青楼老板又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三位大臣都是前朝老臣,本来被贬了好几级,但我们离宫期间他们多方打点,升了官,杨政现在是户部侍郎,王提恩是礼部侍郎,朱文图是秘书省侍郎。因为官场花钱打点也属正常,加上他们几位本身资历也该升,而且他们现在也都是虚位,没有实权所,以也就没有引起陛下注意。只是没想到他们还是贼心不死啊,现在抓住机会,就又沦为一党了。而那个张旭良,能查到的不多。他口中提到的母亲应该来自宫里,因为文渊阁内有件白玉茶盏很像宫中早年失窃之物。既然是宫中之人又极力辅佐五皇子,应该是当年淑妃宫中逃出去的宫女。只是老奴有些糊涂,按照时间来算,那青楼老板看起来应该有十四岁左右。这年纪对不上,他是怎么让司马行相信的?所以老奴还在查这人的真正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