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嬷嬷则把薄罗的湿发包起来,等薄罗换好衣服后撤下棉巾,散开一把乌黑亮丽的秀发,由它自然风干。四月暖春,薄罗穿好新衣坐在廊前,温风旎旎,燕子双飞,她垂在腰间的长发被风撩起,纤细柔软,如云飘逸。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薄罗的头发在与风和光的缠绵下,变得干爽滑顺。
老嬷嬷年纪虽大,盘髻却是一把好手,竹子制成的篦子沿着头皮一梳到尾,老嬷嬷忍不住夸到:“小娘子的头发摸起来好生滑腻。”薄罗透过镜子,看到她眼角爬上一抹欣忭。再一梳,又是到尾,连续几梳次次到位,竟无半分毛躁。侍奉多年,老嬷嬷头一回梳到打理的这般好的长发。即便是以前伺候的贵妃娘娘,也时常会因为头发毛躁而扯疼头皮,为此没少挨骂。
老嬷嬷梳得开心,不由自主的哼上了坊间小曲儿:“一梳梳到尾;二梳姑娘白发齐眉;三梳姑娘儿孙满地;四梳姥爷行好运,出路相逢遇贵人;五梳五子登科来接契,五条银笋百样奇;六梳亲朋来助庆,香闺对镜染胭红;七梳七姐下凡配董永,鹊桥高价互轻平;八梳八仙来贺寿,宝鸭穿莲道外游;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十梳夫妻两老就到白头……”
她唱的很是投入,薄罗听得七七八八,不大明白,遂问道:“这是什么曲子?”
“这是咱们京城坊间的杂曲儿,每逢有人家嫁姑娘,喜娘啊就唱这曲儿祝新人白头偕老。”
“喔。”薄罗不再多言。
老嬷嬷手脚麻利的为她梳好了分肖髻,薄罗头一回梳这种发髻,顿时觉得眼前一亮,老嬷嬷又往她发间别了一支珍珠簪,衬得薄罗清丽可人。
薄罗扶着簪子问道:“嬷嬷,这是什么发髻?”
老嬷嬷用篦子将她鬓边的垂发理顺:“这是分肖髻,未出嫁的姑娘多是梳这种头。”
薄罗觉得新奇,原来凡人还能在头发上发挥奇思妙想,薄罗对面前的老嬷嬷不禁蹭蹭蹭的产生好感,“嬷嬷,以后你还帮我梳头好不好?”
老嬷嬷面露难色:“这……”
“怎么了?”
“姑娘,将军只允许我们在浣衣院里做粗活,今儿个是因为姑娘弄脏了衣衫奴婢才有幸伺候您,今后恐怕没法子为您日日梳头盘髻。”
“将军是什么东西?”薄罗不明白,“将军府又是什么府?”
此言一出,老嬷嬷和旁边的几个婢子顿时怛然失色,老嬷嬷急忙伸手捂住薄罗的嘴:“小娘子不可乱说话,将军不是东西。啊呸!将军不能用‘东西’二字来形容。”
老嬷嬷过于心慌,出手难免把握不好力道,薄罗“唔唔”发不出声音,老嬷嬷担心把她捂出事儿,很快松了手。薄罗喘着气,茫然不已,可她还是继续问道:“为什么不能用‘东西’来形容?”
“因为咱们的将军是平定四方的功臣,你这样说话犯大不敬,要被杀头的。”
“杀头?”薄罗头一回听到这个词语,“是把头砍下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