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晨曦微露,初升的阳光把落叶山映照得若影若现。其山脚下,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驾车的是管家权叔,年近中年、老实憨厚,虽体魄健壮略懂剑术,却学艺不精武功平平。这一趟依然是他驾驱马车护送小姐吴景芋前去风云城购置布匹。行驶不出二里,小姐吴景芋便酣睡于车内。她最爱的衣服仅两种颜色,淡蓝、淡绿。今日绿色真丝长裙,白底领口兰花图文把她的肤色衬托得格外白皙透亮。她脸圆唇厚、鼻翼坚挺、睫毛翘长,既是双目紧闭亦仿佛可见那两颗又黑又深的双眸正熠熠生辉跳动于梦里。五官无可挑剔精致如画,油黑修长的发丝任其毫无顾忌的睡相导致凌乱散落至耳边、肩头。
睡觉乃头等大事,瞌睡虫外号并非空穴来风,如此颠簸,她亦能倒头便睡。在侧侍女花荣见主子逐渐酣睡,为其略捋凌乱发丝,表情极为虔诚爱怜。对于小姐每次各种倒头睡从折服至习以为常。
不多时,花荣浅笑着把视线从小姐脸部移开,伸伸懒腰打开车帘,朝管家叫道:“权叔,您可放慢速度,我们家瞌睡虫见周公去了。”言毕,和权叔对视浅笑,默契间均露出调皮可爱与慈祥和蔼的神情,这一笑尽是他们对小姐的无限宠溺。
权叔随即“吁,吁”两声吆喝,手中扬起的马鞭轻轻放下,马车缓慢降速。
吴景芋,虽非大户出生,却因于望奇小镇经营服装缝制生意拥有一家炫衣店铺而小有名气。父母是地地道道平民百姓。她从小天资聪慧,喜爱服装设计、缝制,十六岁时就独做起了裁剪生意。父母为能长伴女儿左右,店面开章之日便迁致望奇炫衣店。不久,生意日渐兴隆,吴景芋便请来权叔与花荣辅助打理。
望奇镇致风云城路途不远不近,马车正常速度往返需四时。而吴景芋的马车往返却需六时。如若入城后挑选布匹吃个馆子,非八小时不得返回。多出时辰皆因她途中瞌睡耽搁。仅半月一次采购布匹可让她大白天充分享受六个时辰睡眠,故而她无限珍惜这一月一次的最高福利,睡它个天昏地暗不嫌颠簸。
过了落叶山脚下,花荣同往日出行时一样倍感无聊,不免暗讥,如我有小姐如此高质量睡眠可好,无奈,自己天生劳碌命,白天难以入睡。言毕再瞧一眼甜甜酣睡的小姐,嘴角一撇、颇为羡慕,切,如此颠簸亦可睡得安稳,厉害!小姐怕是上辈子都没睡醒过吧,嘿嘿。她调皮地转动眼珠,有了,反正行驶缓慢,不如学驾马车,嗯,好主意。想到此,她立即把头伸出车窗向权叔喊道:“权叔,停一下!”
“吁!”权叔立即拉紧马车缰绳问道,“花荣,何事?”
“无聊,无趣。”花荣掀开车帘,弯腰弓背出得车户一步跨到马车驾位之上,嘴巴撅得老高,“叔,把缰绳给我,我来驾车。”
“好,正好让我休闲片刻,这速度我驾着难受。”权叔挠挠头爽快地往右边挪开位置,随手把缰绳递到花荣手中。
“驾!”
完了,花荣轻呵一声。不料,这一嗓子声音不大却惊吓到马仔闲鱼,它突然撂起橛子狂奔起来。想必是习惯权叔召唤,这声音一出令它大为不适,很不对付。
闲鱼一发不可收拾,任凭权叔如何训斥叫唤它都充耳不闻,根本没打算停下。
眼看马车渐渐偏离路线即将翻下山崖。权叔,花荣二人吓得大惊失色,连连尖叫。车内吴景芋却无丝毫反应,她可真乃雷都打不醒的瞌睡大神,如此动静对她毫无影响,从脸上危恐锁眉的表情判断,她此刻仅以为做梦而已。
完了,完了……花荣、权叔绝望中尖叫着闭上双眼……
马车即将倾斜一瞬间,由天而降飞来一脚不偏不离卡住车轮,顺带一股强大的力量如神手一般牢牢嵌住车轮使其戛然而止,这股力量竟把惯性也封杀干净无丝毫撞击之感。只见那闲鱼早已挣脱开缰绳飞奔离去,中邪一样疯跑,一会远去不见踪影。
花荣与权叔惊魂未定,双双睁开眼睛,这少侠是谁?何方神圣?简直太厉害!
飞来少侠并不言语,收脚回身,紫色斗篷被风撩起,腰间露出晕紫色剑鞘。正当此时,其身后两随从驱马赶来,少侠的黑马跑风飞速靠近,只见少侠一个翻身飞跃上马。
“哇,好俊!”花荣不由自主惊呼一声,见少侠已稳稳落入马背,竟是好一副高大英俊威猛强悍之身型,威风凛凛魅力四射。
权叔立即纵身跳下马车向少侠拱手施礼:“阁下想必定是佛盘山脚下盐商大户梅家公子,号称在劫难逃追魂郎梅雨恒少侠吧?”
“你知吾姓名?”少侠挑挑浓眉,犀利的眼神在轮廓分明的脸上闪过一道锐利光芒,神色不温不怒。
“传闻公子智慧过人,不仅生意做得有声有色,更是武功高强声名远播,在下虽无幸见过公子真人,却早听闻公子名号,传言公子英俊挺拔喜好紫色,侠服斗蓬连随身佩戴的剑鞘亦为紫色,因此……”权叔站立于少侠面前,虔诚打量,沉着应答。
“权叔,我们的闲鱼跑了,这可如何是好?”花荣眉头紧锁满脸焦急。
“闲鱼?闲鱼是何物?”梅雨恒随从之一李庭好奇发问。
“没见刚刚脱缰而逃的那匹黄马?你们……”梅雨恒嘴角微微上扬,扫视一眼二位随从,眼神咄咄逼人,生吞了最后“傻呀”二字。
“明明是马,为何叫鱼?真是搞笑。”另一随从古明远哼鼻子瞪眼,一脸嫌弃。
权叔向花荣扬手轻挥:“把小姐叫起来吧!”
小姐?马车上还有人,受伤了?梅雨恒心里只范嘀咕,除了受伤,如此大动静亦不出来着实难以想出其他理由。
花荣转身进到车厢,对小姐使出管用绝招,将手伸到吴景芋腋下一阵抓挠。
吴景芋朦胧惺惺推开花荣之手,没有睁眼翻身继续:“花荣别闹,不是还没到吗?”
“马车翻了,起来,小姐。”花荣突然提高八倍嗓音。
马车翻了?吴景芋顿时睡意全无弹簧一般倏地跳起,双手对搭在脸上的满头秀发随便一捋,一双眸子瞪得像两颗黑葡萄:“骗我,这不好好的吗?”
“快出来看啊。”花荣一把拉过小姐的手将其扯出车门。
吴景芋随花荣一步跨出门来,被眼前的场景瞬间吓呆,傻愣几秒本能缩身后退,脸色秒变苍白喃喃自语:“发生何事了?”
权叔靠过来伸出双手试图扶住小姐。恐高乃小姐软肋,此处并非峭壁之路沿,对他人来说最多算一个深坑,而于吴景芋看来却是高危处境。
没受伤,原来是个疯子?如此失态……梅雨恒见状一阵暗语,忍不住好奇撇眼过去仔细观来:此样貌和惧怕的身形,再看那楚楚可怜的表情,分明是没见过世面的女孩子,弱不经风与病人无二样。不过,这一瞧,却激起他本能的保护欲,心里顷刻翻出滚滚波澜,猝不及防来得如此直接、快速。
“梅庄主,我们走吧!”古明远连续几声叫唤才使其从忘神中回醒。
“他们……他们无需我们帮助?”梅雨恒急急收眼故作淡定。
“公子,我们赶路要紧!再说,他们并没有请我们帮助呀。”李庭急忙进言。
吴景芋被权叔和花荣扶下马车,她不敢直视路边,便不顾狼狈撇着头往路中间小跑几步后站定,问:“花荣,是他们救了我们?”这一句问话充满力量和严肃。问完她整整衣装并扫视一眼立马于眼前的三大男人,眼神转瞬即逝,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停留,说完便认真查看车架所在的位置,秒变,和刚才那个惧怕娇气的她判若两人。
霍,她竟然无视本人的存在?梅雨恒对这位小姐不屑的眼神很是不快,更不解,多少姑娘见到自己都不舍离神,并无一例外定要直勾勾盯着自己端详半天,然后百分百喊出好威武、好俊之类崇拜词语……到这,哪里出了问题,本人脸上有灰尘?造型没摆正?这可是本公子第一次遇见的意外,太尴尬。梅雨恒心里冒出这一连串疑问,自信瞬间崩塌。他下意识抬手轻拭脸颊,并抬头挺胸稍作调整,内心一个声音不容阻挡地蹦出来,“再呆会”。他扬扬头调整心绪,努力镇定下来,对两位欲扬马鞭离去的古明远和李庭挥手发出施令:“你俩,去帮他们把那个什么闲鱼找回来!”
两随从不敢不从,领命而去。
“谢谢!”吴景芋挠挠头,脸上露出一丝尴尬,随即给权叔一个眼神。
权叔会意,立即从腰间掏出一锭银子递捧到梅雨恒跟前,“梅少侠,我家小姐的心意……”
梅雨恒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吴景芋,听到说话才转过头瞥向权叔,没好气地说:“如此看不起本公子?”
“公子,我家小姐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权叔声线柔和,没有打算收回。
“权叔,改天做件长袍给他吧!”吴景芋略微抬头扫了梅雨恒一眼,“权叔,记下,公子身高一米八一,腰围74公分,肩宽10公分。”
权叔闻言收起银子随即从腰间掏出一张小本快速记下,转头对梅雨恒说道:“梅少侠,三天后将长袍送于您府上。”
这便好了?梅雨恒深感好奇,这女子,竞有这本领?尺寸说得如此精准,这也太厉害了些。
“公子,这厮找回来了。”
“这闲鱼,八成是想找婆娘,到处乱跑还不想回来。”
李庭和古远明把闲鱼驱驾在中间说着话向大家奔过来。
花荣听到二人如此说,忍不住低头暗笑。吴景芋疾步上前牵过闲鱼缰绳,向二位微笑施礼。
“公子,我们走吧!”古明远有些迫不及待,要不是主子要求,他才没功夫管这闲事。
“公子,这会可以走了吧?”李庭也进言。
梅少侠经两随从一再提示,着实不好再找借口留下,看一眼正准备拴缰绳于马车的吴景芋,心里一阵嘀咕,这女子,一会柔弱胆小,一会却又像个男人婆,有意思!
“记得你的承诺。”梅雨恒扭转马头大声对吴景芋说道,口吻不温不怒言毕驱马而去。
吴景芋只顾和权叔拴缰绳,对梅雨恒的话没做任何理会与表情。
“梅庄主,知道了,三天后给您送去!”花荣大声回答并目送其背影走远才靠近小姐,“小姐,这梅庄主也太俊俏了,你觉得呢?”
“花痴。”吴景芋一脸不屑,“你别贪玩了,这会好好让权叔驾车,我还要睡一觉。”
“小姐,你知道是我……”花荣指着自己,一脸惊奇。
“小姐是谁呀?你这不废话吗?”权叔已经拴好马车,“走哦,小姐,快上车吧!”
“也是,我们小姐是谁?相貌智慧并存,举世无双。”花荣撅着小嘴巴拉长声调。
“走啦,别扯没用的。”吴景芋嘻嘻一笑钻进车内,“睡觉哦!”
“真没劲,睡睡睡,一天到晚只记挂着睡,无趣。”花荣和权叔相视一笑,语气和表情满是对小姐的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