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长叹,方落星神情落寞:“姐姐是来陪我的,我父亲想要把我交出去联姻,虽说修士不看重年龄,但那时我才十岁,我也不想去一个陌生的宗门。我从小就养在姑姑膝下,姑姑可怜我便把我们送到了东域。”
方揽月牵住方落星的手,说道:“我们家主,也就是我舅舅,是最有望金丹的修士,虽然做了家主,但是不喜欢落星,因为落星是族老逼他娶的妻子所生。而我们方家,自我爷爷死后已二十年了,再无人进阶金丹,实力大减,却占着之山国一国之地,而无有金丹修士相助,在之山国为基的矿产几近枯竭。我舅舅不敢请爷爷生前好友相助,便想着联姻请金丹修士帮忙采矿,也不怕把整个之山国嫁出去!”
方揽月激动起来:“在中域,因修士寿命悠久,向来是家主传孙,家族嫡女便是血脉延续之人,轻易不外嫁,外嫁意味着示弱,甚至臣服。尤其是我们无有金丹修士支持,先前与那旭日宗更无交情,嫡女外嫁,对那宗门来说是绝佳的侵吞借口。”
“我们在景虚宗一切安好,族老也不满父亲的决定,只说让我们不必担心。但是姑姑姑父出走找寻金丹机缘,我父亲又......还在之山国的兄弟姐妹和族老叔伯们不知道怎样了。”方落星低头垂泪。
“中域家族繁多,重生养亲情,大修士又少,修行不像东域纯粹,更多是以资源堆砌,修行是为了家族,我不知道这对不对,但如果不这样想就没有家族,也没有我们。但也正因为这样,舅舅才不喜欢家族。听我母亲说舅舅资质上佳,修行又刻苦,一心想游历赤颢,但是金丹久远,便被族老们和爷爷推选为家主,成了家。但无有金丹修士,家族的资源满足不了舅舅了。”
姜珣和李雪莹对视一眼,一起搂住方揽月和方落星,屋里安静下来。
“修行可能有很多目的,但修行是自己的,你也说了要慢慢来,不论筑基金丹,都不是急急切切就能到的境界,秦师也说了,修心在呼吸之间,你们还有姑姑姑父父亲母亲,还有族老姐妹不是吗?若任它郁结于心,心魔滋生,才是愧对他们。”
“你们姐妹俩在一起也是家啊,就像我,看到成信就安心了。还有我和姜珣陪着你们,我们是朋友嘛,再过百年,谁成了金丹修士就去中域采矿,还要打趴那个大日宗!”
“那我之后就天天看着你修行,你可是养灵还未圆满呢,正好你还学了养石,也算是能采矿吧。《赤颢稀有矿石录》背全了吗?让我想想明天该怎么鞭策你。”方落星揶揄起李雪莹,肉眼可见地心情好了起来。
“姜珣,你怎么知道宋之卉的事情?”方揽月问道。宋之卉是丹心阁弟子,而她们虽然会去丹心阁上显学课,与丹心阁弟子的交流却不多。
“和我一同来景虚宗的表哥在丹心阁,他和我说了许多趣事。”
“是谁是谁?我怎么都没见过?”李雪莹兴奋地问道,“那我们都有亲人一同在景虚宗修行了,我有成信,你和表哥,还有落星和揽月。”
“他叫韦永年......”
“离家千万里,有个熟悉的亲人相伴总是好的。”方家姐妹相视一笑。
李雪莹两手一张:“别打岔!小姜,你表哥都没来见过我们。你也没和我说过还有一个表哥。我心疼了你好久!”
“当年听闻有仙人,仙人言我有仙缘,我便往仙山去。同行的有我的一位少时玩伴和我表哥,到了仙山,地动天碎,现在想来,应是金丹前辈将我们捞出来的吧。不过朱衣童,就是我的邻居好友,并不在景虚宗,好像是另一位金丹修士带他走了。而永年大我三岁,又有雷属,所以去了丹心阁。我还是在谢亭师姐这里知道韦永年的事呢。”想到当时的气象,姜珣笑了笑抱住李雪莹,“毕竟雪莹人美心善是最可爱的!”
“那一定又是个妖孽吧。”李雪莹喃喃道,“不说这些,你们都练气小成了,是不是该想想炼化什么灵材用作灵基了呀?”
方揽月点了点李雪莹额头,无奈道:“是该想了,但练气小成可不意味着筑基就水到渠成了,还要尽力通脉养穴,我等也不是那百日筑基的人物,距炼化奇珍远着呢。外门弟子还有许多未筑基的师兄师姐们,杂役弟子也都在忧虑筑基,修行可不简单啊。”
“那你们天天逼自己做什么嘛,现在在修炼之余想想自己用什么奇珍灵材,正好放松自己,临筑基了也不会慌乱了。”李雪莹难得有机会说教方揽月姐妹俩,双手叉腰神气十足,转头还想指点姜珣却看到姜珣神游天外的茫然表情。
“小姜,你怎么了?”
“没什么,在想明天吃什么。”想到小世界里的回忆姜珣笑了笑,却不好说出口。
“天晚了,也该休息了,晚课还没做呢,明天一起去膳堂!”
三月高挂,草叶微光,姜珣望着窗外的夜色,久违地想起了记忆里的家。
青慧界是与东域相连的一个小世界,内里无战乱,无灾荒。
内有一条河,河名连山河,河边有城,其名瑾城。城里多玉匠,城里多书生。
城内有望族,落于城南,府上题书姜。
姜家有儿,姜家有女。
转眼十年,姜家儿女在书院,姜家女不归家,却是姜家母已仙去。
姜家有儿,姜家女在书院。
姜家有兄,姜家有幺弟,姜家有女。
姜家女在书院,明眸皓齿,亭亭玉立,聪慧过人。
书院来生人,芒光乍现,仙人设启学。
一匹马,一架车,姜家女向远行。
邻家竹马,母家表兄,仙缘在身,姜家父泪涟涟把女付。
姜家女千万里之遥,神回连山瑾城,一重山一重山,河水淌过之处,两岸人家入山采石,书生结伴吟诗采风,归入城中。
城中人流来往,渐渐隐去。城南有府院,内里咿咿呀呀,圆桌前围了一圈,徒留一角空碗筷。
盛了月色,神归景虚。
姜珣安安静静地闭着眼,长发铺散如云,浅浅地呼吸着,似是梦到了什么,似是依偎在母亲身边,眉头舒展,嘴角轻轻弯起。
灵气自动运转,灵识随之发散,梦里的山有了颜色,人有了气息,水有了波纹,草有了气味,地有了厚重,天有了高度。
再看圆桌满满当当。
一场大梦,亦真亦假,了了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