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说的是什么话,我等自知愚钝,恐贸然进入反使仙子不喜。不过依在下之见,姜道友与这位师妹天真可爱,想必仙子也不会拒绝你们。”
最靠近怪石的黄衣修士面露惊讶之色,向姜珣拱手一礼:“届时还望道友多多美言几句,助我等瑶台之景。”
姜珣嗤了一声,她分明看见,那说话的黄衣修士手指掐诀,正在备施察观之术,只待门户一开时便随她动身打入其中为他谋取信息。
“道友此等向道之心,真令我等愧怀。”
甄求也不咸不淡地挤兑一句,复又闭目打坐,全然不顾怒目而视的舒荣。
“无事,回燕宗的师姐与碧眼书生都进去了,我们也无须畏怯。”
姜珣悄悄眨了眨眼,拉住舒荣一起走近怪石。再多的话也无法粉饰这群谨慎到胆小的可怜虫。
见姜珣二人果真走向怪石,余下的散修们隐秘地点点头,若有似无的目光蚊虫般在场间游弋。
黑鸦合子在姜珣指尖翻动了一圈半,才被姜珣拢进袖中。
暗夜的蚊虫虽然无碍却恼人,及至门户将开时,落在身上的视线已大如雷声隆隆。
向身后瞥了一眼,姜珣向舒荣点了点头,风涡一凝成红色门户就携手踏进其中——同行的还有红黄蓝绿各色灵光的察观之术。
“应心遇安!”
莹白的骨杖迎头撞上一片黑羽,竟发出了金铁之音。
而这一声如同春雷动而万物生,余下的术法也各展神通,或隐或绕或鸣,寄居的神念可一点不少。
黑羽看起来甚为强大,但姜珣对骨杖很有信心,只顾应对余下的术法。
这怪石是她自愿进入不假,但她对迎人绕耳的蚊虫可没那么大度。
掌心浮现一块若明若暗的澄澈水塘,墨色在其中有如花瓣的脉络,延展开去;柔若无骨的水在墨色下短暂地有了形体,噬虫花一般张开了獠牙,吞下了姜珣身后的大半灵光,将其侵染成墨色而破灭无形。
姜珣摆摆手结束了水牢术,未知之秘,她尚未暏,况外者乎?
不见可欲,则心不乱。这就是散修们的生存之道。他们未必是怕了这门户,而是怕了那见到一点宝光就将其视作泼天的富贵,偏要舍命去夺的道心,于是矛盾地在门口流连不去。
“既如此,不若不见。”
对着来处挥了挥手,姜珣轻笑一声,拔下头顶的荷叶,拉起惊讶的舒荣上了去,小花颇有眼力见地卧在两人后头充作软垫。
“小姜你这是……水法?比木行术法都好看!若娇师姐的垂红螣萝都没小姜你的水花利落!还像火法一样,比玲芸姐姐的火球都干脆多了!”
“是我的水牢术。”姜珣伸出示指,指尖微缩了一个小世界的水塘轻轻荡漾。
舒荣凑近水塘,眼中倒映出墨线勾画的游鱼浮藻:“小姜,你真是天才!我跟在姨母身边也没见过这么玄奇的水牢术,真不愧是清净阁的弟子!”
红霞漫染,姜珣小小的炫耀心思在舒荣赤诚的夸赞下尽数成了羞意。
见姜珣红透了双颊,舒荣吃吃地笑了起来。看来小姜还不知道清净阁的意义呢,她想到,趴在了荷叶边缘。
荷叶底下是无尽的水,但水下似有一面镜子样的屏障,水面薄薄一层堪堪没过鞋面。
“这水不能走吗?”舒荣顺势盯着水中随行的倒影,扭曲又缤纷得清亮。
“荷叶代步还不好啊。”姜珣将脸斜靠在小花软软绒绒的长毛里,一手挽着发髻,一手抓住舒荣的裙摆。
“以水为镜,不知是何人设下的阵法……”舒荣收回自己的裙摆,鼓起了嘴,“我不看就是了,快把裙子还我。”
“阵法?”
平复了脸上的羞意,姜珣缓缓吐了一口长气,不解地转头看去。
水面一望无际,天灰蒙蒙的,与寻常的阴雨天并无不同。而神识与六感似也被潮气堵塞了,有些清凉,又有些迟滞。
舒荣似是才发现姜珣的疑惑,坐在姜珣身侧,倒在了蓝赤虎小花的腹上:“我还以为小姜什么都懂呢!”
“我又不是谢师姐,怎会什么都懂。”
姜珣掩目而笑,身下的蓝赤虎也没头没脑地嗷了两声——它有些发痒。
见姜珣不似作伪,舒荣莫名有些欢悦,她想了想,指着水面道:“虽然不知我们在哪里、与外界独立还是一体、此地灵脉居于何处,但这水镜是极上乘的「阵图」,水阵一体,倏忽势变。”
姜珣定睛看去,只觉这天水碧的景色美似一垣烟梦,喃喃道:“洞府布景的阵法?”
舒荣歪了歪头:“大差不差。”
但看出了阵法的轮廓并不能指引方向。指着烟雾渺渺的位置,姜珣与舒荣一合计,便径直向那处飞去了。
许是一瞬,许是一个时辰,水面骤然一动:
点点水花吐彩鲤,片片彩鳞耀水光。
“这是哪?”
舒荣试探着伸出手,一条赤红鲤鱼卷着尾巴滑过她的掌心落回了水里,酥酥然的清润从掌心扩散开来,无半点水产的粘腻之感。
姜珣思索良久,捏过舒荣的手翻来覆去,神识扫了又扫,缓缓吐露道:“鱼腥脑?”
“鱼腥……脑?”舒荣重重倒在小花身上,她的识海没有一丝一毫的知识——相比姨母口中绘声绘色的故事,灵物博闻课中呆板的奇景辩识是她最厌烦的课业了。
“我不确定。”
指间清洁术一闪,姜珣放开舒荣的手,转身凝望眼前鲤跃之景。
“书上说,鱼腥脑是一种水行灵物,也可以说是一种天地奇景,其仅会诞生于世间最纯净的水域中,而最纯净的水域,是水神的祝福……”
“等等,水神的祝福?小姜,这里不会是「九鲤湖仙」的神域吧!”
“我是从有一位仙子的壁刻里的涟漪水面进来的,你也是如此吗?”
姜珣乍然一惊,在腰间的杂物袋里翻找出一只封灵玉瓶,脂白的瓶壁透出蓝濛濛的色彩。这是她在海上收集的羽翅鲎的蓝色血液。
虽然只是一只筑基期羽翅鲎的血液,但庇护她们二人应是足够了。姜珣默默思索,不免回想起她在海中相识的一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