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坡是古来各修习门派共同惩戒那些为害世间之人的场所,这一节钟离修是知道的。冥疆派的人被华山雪拿到祭天坡去,自然是想让天下各派一齐处决这些人。
郑茂极道:“各个修习门派对冥疆派是恨之入骨,这下得到华山雪的信函,惊喜之余又疑心消息真假,后来各派纷纷遣人到祭天坡探消息,得知消息属实,才又派人往祭天坡去。”
钟离修道:“这些人后来是直接处死了么?”
郑茂极道:“嗯,被拿住的人都为恶无数,和许多门派结下仇怨,直接被处死了。”
钟离修道:“那冥疆派剩下的门人呢?”
郑茂极道:“华山雪杀了冥疆派的五个掌事人后,已和几个与华家交好的门派通信,这些门派弟子和华家门人合力围住曲蟮峡,冥疆派门人那时群龙无首,稍微有些道行的硬闯了出来,华家子弟拦不住也就作罢,那些修为低微的便一直被困到各派齐至。各派处置了冥疆派的其余要紧人物,寻常门众便以其为恶多少来处置,有的杀了,有的关押,而那些逃出去的冥疆派门人有的后来也被料理了,从此世间再无冥疆派。算起来,冥疆派覆灭至今也只是三十多年而已。”
钟离修道:“先前听你们说在王陵里遇到六手怪人,我还以为那人和冥疆派有些什么瓜葛,没想到冥疆派已经没了。”
郑茂极道:“哦,是,冥疆派的事我忘了和殿下说,殿下莫要怪罪。”
钟离修笑道:“这有什么好怪罪的,冥疆派被灭,这是大大的好事。”
郑茂极道:“是,华山彤将华门门主一位传给了华山雪,华山雪又因促成龙谷山之盟一事有大功,她接掌华门倒也没人不服。后来她一人独闯龙潭虎穴,更是声名远播。华家的掌家人几代都是男子,华山雪以女子之身掌管华门,外人初时瞧不起,后来见她做事待人不输男儿,连冥疆派都敢闯,慢慢的也没人敢轻视她了。”
钟离修想起两次见到年老的华山雪时,她都是慈和心善,临死前虽有遗恨,但那时她身子虚极,也不见十分的凶样,看去仍是一派亲善。这时郑茂极说此女年轻时胆大性狂,实在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郑茂极道:“华山雪任华门门主之后,华泷不服气,煽动手下人闹事,这事当时闹的大了,加之华山雪接掌华家后颇惹外人注目,所以没两天各派都知道了。大家都等着看华山雪如何处置华家的这些闹事人,没想到华山雪直接将好好一个华门一分为二,分作七阡阁和九陌阁,因为华家老宅有两座相邻的阁楼,一座叫七阡阁楼,一座叫九陌阁楼,这时分家就取这阁楼名,分为华门七阡阁和华门九陌阁。华山雪自己掌管七阡阁,将九陌阁交给华泷掌管。”
鲍钦道:“真想不通华前辈怎会这样做,把好好的祖宗基业给铲了一半。”说着,脸上现出怒其不争的神气。
钟离修嘴角衔笑,心道:“这倒有点有意思。”
郑茂极道:“华家分派那日,请了天下各修习门派和各方名士做见证,华泷成了华门九陌阁的掌事,华山雪也将华门原先的三宝之一七星剑给了华泷,虽然分了家,两家却是和和气气。”郑茂极再补叙道:“七星剑是华平君生前的佩剑,而华家门中的另外两件宝贝一是紫冥索,一是栖天镜,紫冥索是华清炼就,自然归自己的孙女华山雪所有。栖天镜则是华平君早年所得,但华泷已有了华平君的一件遗宝,公平起见,这栖天镜最终也是华山雪所有。华山雪持有两宝,为平九陌阁诸人的心,她另找了一件蜉蝣鼎补足,这样,华门分家便无人有异议了。”
钟离修道:“那紫电青霜剑不在三宝之列么?”
郑茂极道:“不是,紫电青霜剑……”他说到这,忽想起紫电青霜剑是近几十年才现世的兵刃,钟离修应当不会知道才是,转口问道:“诶,殿下怎会知道紫电青霜剑?”
钟离修先前虽和众人说了玉山师太就是华山雪一事,却没详说玉山师太让乐铭心去取紫电青霜剑和葬骨这些遗言,是以郑茂极不知钟离修晓得紫电青霜剑剑名一事。
郑茂极问话,钟离修答道:“我听岳家兄妹说的。”
郑茂极道:“哦,是这样。紫电青霜剑是华山雪的佩剑,但这剑她从哪里拿来就不知道了,华山雪也是第一个使紫电青霜剑的人,这剑现世不过也只三十多年,虽是利器,却不是华门中的三宝。”顿了一顿,郑茂极续道:“华家就在华山雪手里分做两派。”
龙夫印道:“嗯,虽说是把家业分出去一半,但也分得漂亮,外人指摘不得半句。”
郑茂极道:“后来平平稳稳过了三年,又传出傅容为盗取苍麟门的《伽洛石经》而杀了四位护经使者和傅容勾结冥疆派余孽两件事。”
钟离修道:“《伽洛石经》?”他低头细思一时,又道:“《伽洛石经》虽是剑神穆丰留下的遗训,但经上的刻文也只是处世箴言,没什么大用处。盗石经的人,多半是冲着石经里的东西去的。”
龙、鲍二人知道苍麟门乃是剑神穆丰的弟子阎惜猷所创,阎惜猷为感念师恩,将穆丰教导他的言语记下,以训育门中弟子。这石经和普通的石刻文无异,只因石上镌刻的是穆丰的话而被奉为门中圣物,苍麟门中的弟子是万万不敢轻视亵渎的。他两个曾听弥苍派的长辈们说石经中藏有灵药,鲍钦便道:“是石经里的灵药,不过这灵药到底是什么药?。”
钟离修看着鲍钦道:“穆丰曾出手救过东显唐氏子弟,那时是唐逸的孙子唐和掌管唐家,唐和为报答穆丰对族人的相救之恩,将祖上传下的两片龙鳞和三片凤凰羽毛赠给穆丰,这龙鳞和凤羽是治病良药。”
龙、鲍两人这时恍然,谢像向两人细述苍魅一事时,也将幻境中栖有白龙金凤的事告知了他二人,这时钟离修和他们说起龙鳞和凤羽,他们倒是能够听得明白。
郑茂极道:“殿下所说不错,穆丰只有阎惜猷这个弟子,便将龙鳞和凤羽都传给了阎惜猷,阎惜猷派人篆刻《伽洛石经》时,曾挖空了石经上的五个角落,将龙鳞凤羽藏在石经上的空心处。只是石经上藏有龙鳞凤羽一事是他们门中的秘密,外人绝难知晓,就算是苍麟门中的人,也只有那些身居要位的人才有权得知。我知道这事,也只因刻经的那一批匠人是殿下的属下,和郑家是同僚,他们遵照阎惜猷指示刻经藏了龙鳞凤羽之后来和我们郑家祖先说了这事。”其实当时钟离修除了对付苍魅已极少理会俗事,那批刻经人实是郑家祖先的手下,只是他郑家也是钟离修下僚,他本人又推敬钟离修,便在人前说刻经人是钟离修属下。
龙夫印点点头,道:“苍麟苍麟,苍与白同义,麟与鳞同音,莫非苍麟门这一教派名称就是因为白龙的这两片龙鳞。”
郑茂极笑道:“这便不知了,不过龙老弟你说的也有道理。”
鲍钦道:“我们只知《伽洛石经》是苍麟门圣物,石经中有灵药也是因傅容前辈当年受这一场冤枉知道的,还不知石经中的灵药原来是龙鳞凤羽。”
郑茂极叹道:“当时传言傅容毁坏石经,苍麟门只对外称石经中藏有门中的灵药,珍贵无比,所以好多人知道了苍麟门的石经中有灵药,但他们和你们一样,不知那灵药究竟是什么?不过咱们郑家知道这灵药是龙鳞凤羽。”
龙夫印道:“听说,就是因为这药和一块玉佩,众人才怀疑到傅容前辈的头上。”
郑茂极道:“嗯。石经被毁灵药被盗,却在石经基石地下留下一块玉佩,那玉佩上雕刻一个‘容’字,正是傅容之物。傅容曾多次佩带这块玉在人前露脸,所以认得这物的人倒是不少。而后来,苍麟门命门下弟子去查证时,发觉傅容居然和昔日里属冥疆派门下的一个女子来往甚密。”
钟离修急问道:“这是真事么?”
郑茂极回道:“是真事,那冥疆派女子名叫秋琦,她修习邪术走火入魔,有火噬之虞,傅容为救这女子四处求药。他求药时虽瞒下这女子来历姓名,但后来石经被毁灵药被盗,苍麟门出动门下许多弟子追查灵药下落,这女子身份还是被查了出来。要命的是,这女子曾伤过许多门派的弟子,仇人不少。”所谓“火噬”便是指被烧成灰,这种伤病又被叫做“火毒”。修习之人修炼与火相关的法术时,若不得法又无人救解往往最后会自燃成灰烬,便是死时肉身尚完好,但只要火毒未解,三天之后也会化成灰。不过火噬不仅伤己,旁人若不慎触及身患火噬之人也会被焚伤,因此要救罹患火噬之人是极难的。
钟离修道:“傅容曾力主龙谷山盟约,算是有大德,怎么会和冥疆派的人搅到一块去。”
龙夫印道:“听前辈们说,那冥疆派女子长得极美。”
钟离修道:“言下之意,便是傅容为美色所惑了。”钟离修听郑茂极说傅容为这冥疆派女子四处求药,心想傅容费心至此,足见他对这冥疆派女子情深意重了。一转念又想起华山雪临死前让乐铭心将她尸骨葬在傅容墓旁,看上去华山雪对傅容也是有情意的,这一男两女不知心是怎样许的。他念想一深,不由得叹了口气。
郑茂极这时道:“当时世人都这样推测,偏又巧傅容知道石经中藏有灵药,而且他知灵药可解火噬之症,石经被盗的前两天,傅容曾上苍麟门求药,但被苍麟门掌门所拒。”
钟离修道:“龙鳞是白龙身上的神物,白龙潜居寒潭百年,龙鳞性寒,可克火毒,这倒不错,奇的是傅容怎么会知道这事。”
郑茂极道:“这也是个谜,反正傅容遗下的玉佩便被当作他盗药的证据,他为冥疆派女门徒上苍麟门求药这事让盗经显得合情合理,而为美色所诱去盗药救一个邪教女子更让人不齿。傅容坦认自己和秋琦相识,为她求药,但毁经杀人盗药的事他一直没认。可有两条消息属实,这些消息被传播各派,人多的事,自然便越传越丑,各人再照常理因果一推测,来来去去的论断都是傅容干了对不住苍麟门的事。这样一来,傅容虽不承认盗药杀人,但各派大多数人也认定是他所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