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白秋惊讶道:“是伯母说的?可是您怎么会知道这些?这个事儿,可是连很多弟子都不知道呢。”
说话间,三人已到了芳竹苑,进屋各自落座,很快就有初阶弟子送来了茶水。
她们十分惊讶又见到了洛青雪,但并未多言,只多看了她几眼就赶紧离开。
屋内又恢复了安静,洛青雪问:“娘,您认识封前辈?”
柳幻音嘬了一口茶,柔声笑道:“因为,他那跑掉的徒儿就是我!”
当年她跟着洛春雨偷偷来青梅山玩,没想到在山脚下遇见了百无聊赖的封望平。
出乎她的意料,封望平并未因她的魔教身份而刀剑相向,反而夸她聪明伶俐,是个好苗子,最后竟动了收徒之心。
可他好说歹说,柳幻音就是不愿拜师,气得他直跺脚,只好让洛春雨帮忙说情。
洛春雨哭笑不得,又不好拒绝,只好不痛不痒地随意劝了一句,没想到柳幻音竟一口就答应了……
听完这些,两人全都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目光里充满了佩服,封老前辈这辈子可就只有这一个徒弟!
“可是娘,能拜封老前辈为师,可是天大的荣誉,您为什么要逃跑呢?”洛青雪问。
柳幻音道:“当时,他让我在秋儿说的福地之处学习了三个月,后来我实在是忍不了,就跑了。”
洛青雪问:“是因为修行太苦?”
柳幻音摇头:“因为他不许我去见你爹,那我当然要跑了!”
谢白秋惊讶道:“为什么呀?难道封前辈的修行必须闭关?”
柳幻音道:“他的功法属水道,但雨哥和青雪一样,修的是火道,他说水克火,怕我被雨哥影响。如此,我宁愿不去学。”
“还有这种说法?”洛青雪从未听过这样的道理,“那,您那三个月真就没有见到我爹吗?”
柳幻音点点头:“一直都没见到,每次我想偷跑出去,他立即就能发现。后来我乘其不备,往他茶里下了药,把他迷晕,才逃走的。”
谢白秋道:“这个封前辈还真是古怪!咱们九芳功法分为金木水火土,大家一直都有交流切磋。如果按照他的意思,修行土道的弟子,岂不是都要被金道的弟子拐了去?”
“何出此言?”柳幻音问。
谢白秋撅了噘嘴:“因为土生金啊!”
洛青雪笑道:“这么说来,金生水,修行金道的弟子也要被水道弟子掳走了!”
谢白秋大笑:“可是水生木,所以水道的弟子也要被木道弟子抓回去!然后木生火,火生土,土再生金,无穷无尽,乱成一团!”
洛青雪接话道:“到时候若有人问,你们在做什么?我们就说,是在按照封前辈的意思修行啊!”
言罢,两个姐妹一起哈哈大笑,笑得肚子都痛了!
“你们这两个调皮鬼,竟敢如此取笑封前辈,当心他知道了,剃光你们的头发!”柳幻音说完,竟也忍不住掩口而笑。
屋内顿时被笑声填满,过了好久才停下来。
笑过之后,洛青雪道:“娘,这么说来,您当年可是在这儿受了三个月的苦呢!我爹也不心疼吗?”
“他就更进不去那福地了,封前辈天天在门口守着呢!”柳幻音道。
“其实我也没受什么苦,当时有个姑娘经常跑来找封前辈玩,开始我很好奇,因为很少有人来找他。后来我问了封前辈,才知道……”
柳幻音骤然停下,像是想起了什么,轻吸一口气,柔唇微张,看起来十分吃惊。
她抬头望着谢白秋圆圆的眼睛,许久都没有说话。
谢白秋有些不自在,赶紧转头看看洛青雪,她也满脸疑惑。
“伯母,您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她小声问。
柳幻音道:“秋儿,你上次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谢,谢白秋,怎么了……”
柳幻音长呼一口气,连连点头:“我就说嘛,我总觉得你面善,却想不起像谁,这么一说,我总算想起来了。”
“当时,那个姑娘每次来找封前辈的时候,都会跑来和我聊聊天,给我解闷儿,所以我对她印象很深。但自我从那儿逃出来,就没再见过她。”
“什么姑娘?”洛青雪问。
柳幻音又嘬了一口茶,缓缓道:“她是雨哥的小师妹,当时她为情所困,每天都郁郁寡欢……”
她的目光落在谢白秋的身上,轻声道:“她的眼睛特别漂亮,和你的眼睛很像。”
此言一出,洛青雪忽然浑身一僵!
小师妹?眼睛和她很像?爹只有两个师妹,一个是师父,另一个是……
她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娘,您说的那位小师妹,是不是叫谢灵儿?”
“你也知道她?”柳幻音问。
洛青雪又惊又喜,她看了看谢白秋,又望着母亲道:“娘,您能不能说说谢灵儿的事?”
柳幻音道:“她呀,比我小四岁,活泼可爱,眼睛和秋儿一样,圆圆的像一只小青鸟。她经常给我带好吃的,还陪我聊天,我很感激她。”
洛青雪道:“那她有没有跟您说过她自己的事儿?”
“她自己的事儿?”柳幻音想了想,“她很少说她自己,只是有一次,她说她喜欢上了一个人,可那个人总是故意躲着她,她很难过。”
洛青雪的心跳更快了,她缓了缓神,继续问:“那她有没有说过那个人叫什么?”
柳幻音摇头:“没有,她只说她的师父绝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我问她为什么,她就哭了,哭得很伤心。”
看来母亲并没有知道很多信息,洛青雪的线索又断了,或许这件事,只有师父是才最清楚的……
谢白秋听了这话,忽然又想起那个胸前戴着狼牙项链的男人。
往事重现心中,她难过道:“为什么不同意呢?我想不通,为什么这世上总有人打着各种各样的旗号去管别人的事?”
柳幻音叹气道:“世间的规则如此,每个人都得遵守,否则就会付出巨大的代价,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这样做。”
谢白秋默默低下头,抿了抿嘴:所以他也是那个遵守规矩的人?
感受到她瞬间沉下去的情绪,洛青雪已明白了她在想什么。
又想起之前那人曾与辰儿有六个月之约,眼看日期就要到了,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她忽然泄了气儿,辰儿还在万骨山,也不知他怎样了,这几天给他的传音,一个都没有回应……
月光清寒,大家用了晚饭,各自回房歇息。
洛青雪偷偷来到园中一个僻静之处,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便将双手托举至胸前,巧运修为,一团紫色的气体很快出现在掌心。
那气体发着微弱的光,并不惹眼。她对着它轻轻说了几句话,然后慢慢举起手掌,那团光线瞬间化为一道弧光,奔向北方的万骨山。
弧光速度飞快,转眼已到了万骨山的问音斋。
问音斋里,萧俊正坐在寻芳亭里。
他呆呆望着头顶的云雾漫天,月光像一件白纱轻轻披在他身上,显得他青碧色的衣衫如梦如幻。
云中隐隐有一道紫色弧光飞来,他惊喜地站起身,伸出左手,将那弧光接到自己手中。
他难掩激动之情,不由得双手捧着它,嘴角向上弯起。
很快,那弧光重新化作一团气体,如他所料,洛青雪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萧俊,近来可好?辰儿怎样了?有没有受苦?能否跟我详细说说?”
这句话里有四个问题,其中一个是问他的,虽然只是一句寒暄,却已让他开心得合不上嘴了。
她还想着我,没有完全离开我!
萧俊的心里开出了花,一朵紫色的鸢尾花。
自从宫辰被关入水牢,李兆思一直在闭关,所以宗内诸事都由邵惜炎打理。他偶尔去帮个忙,其余人也都各司其职,一切都已恢复如初。
从水牢出来后,李兆思的气也消了大半,但宫辰始终不肯认错表态,所以他将宫辰软禁在了玉兰苑,除了子卿,谁也不能进去。
多少天了,萧俊还没去看过宫辰。
虽然他们也是兄弟,可中间始终隔着一个洛青雪,所以当宫辰被关入水牢,他心里有一种痛快的感觉。
现在他们两个不在一起了,他终于有机会了!可是青雪也离开了……
无法言说的烦闷甚至让他变得有些暴躁,连南宫云都被他发火骂了两次。
这几日,他慢慢安静下来了。
他一有空就去暗影堂,坐在白影的骨灰前,和她聊天,将满肚子的思念和委屈都说给她听。
那白色瓷坛静静听着他的诉说,仿佛她全都能听到。
今天他本来想去看看宫辰,毕竟除了邵惜炎,他也没有别的兄弟了,可一想到自己那点阴暗的痛快,又觉得脚步十分沉重。
最终,他还是去了玉兰苑。
月光被乌云遮挡了大半,洒在地上,依然冰冷如霜。
玉兰苑里,宫辰无精打采地坐在院中,目光望着南边,不用问也知道他在看什么了,可惜他根本看不见。
萧俊叹了口气,走过去唤了他一声。
宫辰转过头:“萧俊?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萧俊呵呵笑道:“来看看你,你还好吗?”
宫辰叹气道:“好不好又能怎样,以后怕是就要被关在这里,再也出不去了。”
萧俊道:“我知道,邵惜炎在水牢陪了你三天,后来你被关进这里,他也病倒了。”
“他病了?”宫辰惊讶道,“我怎么不知道?难怪他很多天都没过来了,还以为他在忙。”
萧俊道:“是被冻坏的,听说发烧发了三天三夜,好不容易才退了烧,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宫辰垂下眼帘:“他病成这样,我甚至都不能去看看他,我真是没用……”
萧俊道:“别这么说,他是心甘情愿陪你的。”
宫辰叹道:“早知道,我那天应该找机会逃走,而不是任由他把我抓回来。”
萧俊道:“谁知道呢,如果你那天走了,或许又有别的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宫辰点点头。
萧俊微微一笑:“宫辰,我今天来找你,是因为我接到了青雪的传音。”
宫辰登时抬起脸,漆黑的眼睛里闪烁着希望,“青雪的传音?她说什么了?”
萧俊呵呵一笑:“她说,她不会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