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青雪直接傻在原地,她从来没想过,有生之年竟然还能见到父亲!
眼前的洛春雨极为年轻,和那些画中的他一样,正满面春风,目光温柔地望着她。
宫辰也惊讶地望着那半人高的虚影,试探地唤了句:“伯父?”
洛春雨没有回应,目光似乎越过了他看着另外一个人,问:“音儿,你看我这发簪歪没歪?”
一个声音催促道:“哎呀,不歪!不歪!你快点吧!说个话也这么磨叽,幻影香已经起效了!”
这是母亲的声音!洛青雪激动地握紧了宫辰的手。
只见洛春雨略微腼腆地笑道:“毕竟是第一次给咱们的小雪花留下这幻影,难免紧张嘛!”
柳幻音宠溺笑道:“好了好了!你不是有很多话想跟她说吗?她呀,现在一定已经在看着你了!”
“哦!对!”洛春雨赶紧扶了扶发髻,双手垂下站好,看着前方,弯起了唇角。
宫辰恍然大悟:“幻影香……这是圣宗的一种传音香,通过这种香,可以将自己的声音和影像传送给对方,但前提是对方也要有幻影香才可以。”
洛青雪道:“这么说,这是我爹将他的幻影留在了化玉簪中?”
宫辰点点头:“一定是这样。”
两人没再说话,专心看着洛春雨的虚影,他眉眼俊秀,声音听起来也很温柔。
洛春雨规规矩矩站在那里,笑道:“青雪,我可爱的小雪花。有些话我实在是不好意思当面和你说,但又憋得慌。所以你娘就让我把想说的话都留在这化玉簪里,等你长大了,不经意地发现,也算是给你的一个惊喜。”
他微微一低头,浅笑道:“小雪花,阿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体会到为人父是什么感觉,当你阿娘告诉我你的存在,我,我只觉得全世界都不如你重要。”
“我和你阿娘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个地方,平日里,我拿一些书画出去换些钱粮,你阿娘就在家养一些小鸡小鸭小鱼的……这种生活是我以前从未有过的安稳。”
“所以,当阿爹知道你要来了,便一直希望,你以后也能和我们一样安稳度日,平平安安,远离那些江湖纷争。可是,当我真的见到你的时候,我的想法突然改变了。”
洛春雨轻叹一声:“就像你知道的那样,这里是化玉簪的结界,没有人进得来,从始至终都只有你阿娘和我两个人。我们逍遥快活,自由自在,每天观星辰、赏日落。”
“阿爹我是江南人,但你阿娘是北方人,她总是在年末想念家乡的雪,于是我就用化玉簪,将春夏秋冬的景致都融合在了一起,让她时刻都能看到雪,便再也不会因为思念家乡而心情低落。”
画面外传来了柳幻音娇嗔的声音:“好了好了,知道你宠我了,赶紧说正事儿吧,一会儿香要烧完了。”
洛春雨嘿嘿笑了笑,缓缓点了点头。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我可爱的小雪花,看着你一天天地长大,我和你娘都越来越觉得,我们不能把你永远圈在这样一个全是美好的世界里。”
“爹娘终有一天会离开你,当这个世界只剩你自己,你就必须要知道真实的世界是什么样。你得去经历人世间的喜怒哀乐、聚散离合,感受爱恨愁苦,这才是一个完整的人生。”
“爹娘深深明白,人间有爱,更有危险,所以我们决定先磨炼你一番,待你心智稍微成熟,能分辨善恶是非了,就放你去外面的天地,像仙鹤那样自由地翱翔。”
“但是,无论你有多难过、多绝望,都要时刻记着阿爹在你的长命锁上刻下的那八个字:邪不胜正,善良永存。”
他忽然垂下了眼帘,叹了口气。
当他再次抬起眼睛,明亮的眼眸里已泪光闪烁:“一想到你将来会离开我们,我和你阿娘就很难过。我们怕你受到伤害,怕你被坏男人骗。”
“但是我的小青雪,这世间一定有一个男子,他会全心全意地爱你,愿意为你付出一切。你可以在他的怀里尽情哭泣,可以冲他发脾气、撒娇,甚至拿他出气,他都不会嫌弃你,不会抛弃你。”
“世间难得有情郎,你若遇到他,一定要好好珍惜,和他同甘苦、共进退,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他忽然挑了一下眉毛,撇了撇嘴:“虽然阿爹很不想见到这个臭小子,但是你一定会遇到他,到时候女大不中留,阿爹也不能那么自私啊。”
“外面俊美的坏男人很多,小青雪,你可别被他们的外表骗了。”
洛春雨轻叹一声,又弯起眉眼,柔声笑道:“青雪,你的名字是阿爹给你取的,你喜欢吗?阿爹十分喜欢江南的青梅山,你阿娘喜欢下雪,我就想,如果有一天青梅山下雪了,一定很美。”
“所以我在后院用化玉簪融合了这个场景,果然美丽绝伦。也正是那一天,我和你阿娘有了你,所以你就是那青梅山上飘落的雪花,纯洁又可爱。阿爹觉得呀,这个名字简直太美了,阿爹可真会起名字,对吧?”
洛春雨朗声大笑,画面之外也传来了柳幻音的笑声:“你个自恋魔王,什么时候都要夸一下自己!”
他傻傻笑了一下,挥挥手,唤她也过去,很快,柳幻音也出现在了画面中。
“音儿,咱们就祝福小青雪生辰快乐吧!”洛春雨笑道。
两个人相互拉着手,看着画面之外,齐声笑道:“青雪宝贝,生辰快乐!”
说完,两个人都喜笑颜开。
柳幻音道:“青雪呀,以后每年你的生辰,爹娘都会给你留这样一个小影像,封在化玉簪里。等你长大了再来看,到时候不知你是什么感想?也不知那时候,我们会有什么变化……”
洛春雨笑道:“还能怎么变,一个牙齿掉光的老太婆和一个满身臭味的糟老头子呗!”
“你才老太婆!”柳幻音娇嗔,举手就要打。
洛春雨连忙捂头,对着画面之外无奈道:“小青雪,今年就说到这儿吧!阿爹再不跑,你阿娘又要打我了!”说着就跑出了画面。
柳幻音的幻音逐渐变得模糊,她温柔笑着望向画面之外:“青雪,明年再见了!”
随着她的离开,所有的虚影在一瞬间,都消失了。
门口的风铃还在叮叮当当响个不停,洛青雪呆呆地望着空荡荡的眼前,早已泪流成河。
“爹……娘……我看到了,也明白了,邪不胜正,善良永存!”
她狠狠握住宫辰的手,永远都不想放开,颤抖的声音细小如蚊,听着就让人揪心。
宫辰温柔地将她抱在怀里,侧脸贴着她的额头,轻抚她的秀发,坚定道:“青雪,我永远不会抛弃你,永远不会!”
洛青雪双手环抱住他的腰,在他怀里低下头,将脸埋在那温热的胸膛里,泣不成声。
许久,她抬起那双泪眼,望着他,浅笑道:“辰儿,从现在起,我不再是一个没有爹的孩子了。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我爹是那么爱我,那么担心我,只是……”
她哽咽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任凭泪水横流。
想起母亲最后说的四个字“明年再见”,可是第二年,母亲却已经身在啸云宗,成了李兆思的夫人。
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娘留的信中可以看出,爹是被人害死的,可这里是化玉簪的结界,又有谁能进来?
人海茫茫,娘这么多年,有没有查出什么线索?
想起母亲现在的状况,心如刀绞。
宫辰默默捡起化玉簪,想将它再收起来,却赫然发现,螺钿漆盒里的凹槽和化玉簪的外形一模一样!
他尝试着将化玉簪放进去,那发簪竟变回了白玉簪的模样!
两人又是一阵惊讶,洛青雪迅速将其取出,再放进去,白玉簪再次变成了化玉簪!
“原来如此,漆盒就如同剑鞘。义母真是用心良苦。她知道没有这个盒子,白玉簪无论如何都不会变回化玉簪,所以才安心地将其早早就送给了你。既神不知鬼不觉,又能让你格外珍惜。”宫辰垂下眼帘,轻声叹了口气。
洛青雪哽咽着,狠狠点头:“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就见我娘天天带着它。我觉得很好看,就想拿在手里看看,但是每次我娘都不让我碰,我反而更好奇,更想拿下来玩玩了。”
宫辰浅笑:“这就是义母聪明的地方了。她先是引起你的注意,让你心里总是记着,然后再找个合适的时间突然送给你,这样你就会格外珍惜这发簪,不会随意乱放了。”
洛青雪也笑了,娇声道:“真是的,她直接告诉我不就好了吗,搞这么复杂……我那时候心里可痒痒这发簪了呢!还因为这件事,生过她的气呢!”
宫辰朗笑:“你那时候那么小,说多了你也不理解啊。最重要的,她这么做,绝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因为一个女孩子想要一个发簪,是很正常的事情。”
洛青雪翘起唇角,点了点头。
她想起父亲被害的事情,便擦了擦眼泪,缓了气息,问:“辰儿,你说当年,进来这结界的,到底是谁?”
宫辰想了想:“咱们能进来这里,是因为我当时拿着化玉簪,估计是雪叶剑中的伏屠魔气与化玉簪中的魔气起了感应。如果这样说的话,那么当年能进来的人,一定是身怀神兵之人。”
洛青雪道:“可当年,神兵各自在不同的地方,甚至连你的断愁扇和邵惜炎雌雄双刀都还没有被找到。如此看来,任何一个持有神兵的人都可能进来这里。”
“当年伯父和义母被正魔两道追杀,所以,还真的不好说,进来的那个人是正道还是魔道。而且,当年闯进来的并非一人,也是有可能的。”
洛青雪轻轻点了点头:“我们还是要赶快回去,给我娘解了毒,弄清楚这一切。”
宫辰扶她站起,走回桌案旁。
他又拿起那片黑色布料,仔细看了看,微蹙眉心:“有一个办法,或许能找到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