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泪眼望着他,那一脸正气的模样已经明白地告诉她:宫辰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魔!
这让她心如刀割……辰儿是善良的小伶童,他不是恶魔!她自己才是恶魔!她自己才是!
如果辰儿是恶魔,那母亲呢?
她想起十年前,她想让母亲和她一起离开啸云宗,母亲却不肯走,她说:“那些正道绝对不会放过为娘的!”
难道对这些正道弟子来说,母亲也是恶魔吗?难道有一天他们也要对母亲刀剑相逼?
想到这些,她已极尽崩溃。
“不!”她双手捂着头,大喊道:“我不要决一死战!我不要!”说着就转身向后院跑去。
颜昊赶紧跟上去,好不容易追上她,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拉回来。
当她转过身,她的每一滴泪都流到了他的心上,灼出深深的痛痕。
他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心痛,竟头脑一热,拉起她的手腕,将她拥入怀里!
洛青雪倒吸一口气,顿时愣在原地!除了宫辰,还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如此对待过她。
她脑中竟一片空白,登时升起一股强烈的抗拒之意,还有莫名的恐惧。
只听颜昊轻声道:“他是魔教的人,是夺命血梅,人人得而诛之,你们没有结果的。你看看我好吗?我……”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你只要回头看一眼,就不会这样痛苦了。我一定全心全意对你,让你从此再也不流泪!”
“你放开我!”洛青雪拼命挣扎,想要挣脱他铁箍一样的双臂。
颜昊被她如此强烈的反抗吓了一跳,不自觉的双臂一松。
她抓住时机,瞬间挣脱了他,然后“啪!”一个巴掌狠狠甩到他脸上!
他捂着火辣辣的左脸怔在那里,直到看见她的满眼怒火和涨红了的脸,才骤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控。
他面色煞白,漆黑的星目里充斥着懊悔:“对……对不起……我……”
“魔教的人?”洛青雪打断了他的道歉,她已停止哭泣,挂着泪痕的面容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我告诉你颜昊,正魔之争在我眼中屁都算不上!我不管他是正道还是魔道,我只在乎他是宫辰!”
“还有,我心里早已容不下别人,你最好别再有这种心思!”
颜昊的一双星目异常吃惊地望着她,一个正道弟子怎会如此正魔不分?还是九芳宫的大弟子、九重花前辈的亲传弟子?
这在他看来,是完全不能理解的,因为正魔就该势不两立。
当他再次回过神,她早已不见踪影。
他低下头深深叹了口气:颜昊啊颜昊,你怎能如此控制不住自己?关键时候,你的那些规则礼教都去哪儿了?
夜深人静,洛青雪回到房间,去谢白秋的房间看了看,见她睡得正浓。
她将她踹开的被子轻轻盖好,又轻轻摸了她的额头,并没有发热。
“秋儿,对不起……”她轻声道,此时谢白秋已完全沉入梦乡,根本听不到这句话。
她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房间,坐于梳妆台前慢慢梳理自己的长发。
镜中的面容年轻水嫩,却萦绕着一丝阴郁,她嘴角下沉,眼中也黯淡无光。
那个同样身处魔教的人,多么像曾经的自己!他会和她一样离开啸云宗吗?
她不知道,她只想赶紧结束这一刻,想立刻见到他。
天青刀的威力不明,不知他此刻如何了?
她心里着急得很,想着宫辰既然受了伤,邵惜炎定然无法立即回到啸云宗,所以此时他们定还在山庄之外安营扎寨。
双方都刚经历了一场大战,疲惫不堪,如果此时去宫辰那里查探一番,只要将自己隐蔽好,必定不会被人发现。
就像那夜辰儿说的,就看一眼,只要看到他平安无事,就立刻回来!
想到此处,洛青雪没再犹豫,她拿起雪叶剑,轻轻关上房门,偷偷飞出山庄,奔向宫辰。
再说那邵惜炎,战败后果然没有回到啸云宗,而是将宫辰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扶着他一路飞回了营地。
“你怎么样?”他急切地问,眼中全是担心。
宫辰捂着伤处艰难道:“幸好天青刀刚刚显现,威力不大,否则你现在扶着的就是尸体了。”
“放屁!老子才不碰你的尸体!晦气!”邵惜炎骂道。
宫辰弯起暗红的薄唇,深邃的眸子望着前方,呵呵笑道:“我就不信,如果我真死了,你就真能对我不管不顾。”
“行了!闭嘴吧你!”邵惜炎有些不耐烦,但扶着他的手却握得更紧了。
月明星稀,两人都没再说话。
一回到帐篷中,邵惜炎就扶他躺在床榻上,想要看他的伤势如何。
可刚他刚伸出手,宫辰就抓住他的手腕,止住了他:“让子卿来就可以了,你也受了伤,快让宗医好好看看。”
邵惜炎沉着嘴角瞟了一眼他浸满鲜血的衣服,慢慢收回了手,“我的伤比你可轻多了。”
“那便好。”宫辰微翘了下嘴角。
邵惜炎转了转凤眸,然后微微眯起,嘴角一歪:“如果我伤得比你重,你可愿意这样照顾我?”
“我直接把你扔那通天河里。”宫辰冲他翻了个白眼。
邵惜炎朗笑道:“我就知道你小子伤得不重!”
此时,子卿已打了一盆热水,拿着麻布和丹药来为宫辰疗伤。
邵惜炎往一旁站了站,子卿将他的衣物褪下,他身上结实的肌肉一块一块凸起。
再仔细一看,身上竟有五六处细小的刀伤!
“好厉害的天青刀!”邵惜炎震惊道,“宫辰,你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吗?”
宫辰咬牙忍着痛:“没有,我当时只想快点将天青刀抢过来,没想到它竟突然闪出数道青光。我从未想过,天青刀的刀光,竟和你的雌雄双刀一样,可以伤人。”
“但我不明白的是,无论是你的雌雄双刀,还是我的断愁扇,哪怕是义父的聚魂珠,都需要主人来驱动,为何唯独独天青刀可自行伤人?”
邵惜炎面色凝重道:“如此说来,此刀确实和其他神兵不同,或许我们可以回去问问义父。”
说话间,子卿已给宫辰处理完了刀伤,又给他喂了一颗固本丸。
看着他身上五六处包扎,配上他那绝世无双的面容,邵惜炎竟呵呵笑道:“宫辰,你现在的样子真像北漠那边满身补丁的傀儡。”
宫辰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正常的?”
“说起北漠。”邵炎嘿嘿笑道:“萧俊已经去那边有一段时日了,到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不会是被那群野蛮人给做成傀儡了吧?”
“你就不能想点好事?”宫辰嫌弃道,“北漠路途遥远,萧俊生性逍遥不羁,喜好到处游玩,耽误点时间也正常。”
“此次义父派他去寻找落云箫的下落,传言北漠都是大奸大恶之徒,他在那儿确实有一定的危险。”
“戚!”邵惜炎不屑道,“不管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在萧俊面前还不都得跟小鸡仔一样乖乖听话?”
宫辰微翘唇边:“那是,萧俊的琴声可不是谁都能领教的。”
两人均是呵呵一笑。
子卿已为两人斟了茶,茶水冒着清香,片片茶叶都娇嫩如春,在茶碗中旋转飞舞。
宫辰久久望着那茶叶,就像在看一幅精细的山水画。
见他那愁眉苦脸的样子,邵惜炎便知他又在想那个洛青雪了,顿时气得跳脚。
“宫辰,你又在想她了是不是?她刚才还想上来打你呢!”
“你误会了。”宫辰轻轻晃动着茶碗,“她是想来扶住我的。”
说着忽然抬起头道:“你那时还打了她一掌!我已说过,她是我最重要的人,你为何还如此?”
邵惜炎一怔,他那时候就是不想让她碰到宫辰而已。所以下意识地打了她,但其实并没有下杀手,不是因为不想杀,而是因为扶着宫辰实在是无法发力。
但这些哪能让他知道?便随口编了句谎话:“我以为她要来抢天青刀,当然要拍她一掌了!”
宫辰放下茶杯,抬起眼帘,漆黑的眼眸望向他,“看在你也是为了救我的份上,我这次就放过你。如果下次你再敢动她一下,我可不会就这么算了!”
邵惜炎怒从心起,但一想到他刚受了伤,便不想再与他争吵。
“下次再说下次的!”他赌气道,“你赶紧休息吧,你以为自己有九条命,可以这么随意祸害?”说罢不等宫辰回应,就头也不回地掀起门帘走出大帐。
帐篷后方的阴暗角落里,洛青雪将这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
还好辰儿伤得不重,她松了一口气。
现在宫辰正坐在榻上,子卿在给他整理被褥。
洛青雪屏声敛息,透过一丝缝隙看着他,心中的柔情泛滥。他的满身伤痕让她心痛不已,他低垂的眉眼让她心里发痒。
“主人。”子卿道,“为什么邵右使总是阻止你和洛姑娘?”
宫辰轻叹道:“他们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没有解开,我也问了他许多次,他什么都不肯说。”
洛青雪即刻心生怀疑:邵惜炎为何什么都不肯说?他的一切行动都授意于李兆思,看来他们果然有阴谋,否则为何要故意隐瞒我的事?
好啊,既然你们不说,那我就去亲自讲清楚!绝不能让我的辰儿被你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于是她轻手轻脚地飞上帐篷顶端,压低身子细细观察。
夜黑如墨,一片寂静,帐篷四周除了几个守门的啸云弟子,其余弟子都在各自忙活,无暇顾及这里。
洛青雪不声不响地翻身下来,弓着腰,蹑手蹑脚地走到那几个弟子身后,对着他们的后颈一一劈下!她小心扶着他们慢慢倒下,让一切都悄无声息。
接着迅速躲到旁边的树丛中,等了一段时间,确定没有人会走过来,才起身走到帐篷门口。
门帘虚掩,她没有再隐藏自己,而是大大方方站到了门口,目光灼热地望向帐内,坐于床边之人。
宫辰很快发现了她,他薄唇微张,一对弯眉轻微扬起,满脸震惊地望着她。
子卿见他如此模样,便顺着他的目光见到门口那一身紫衣的洛青雪,他来回看了看两人,赶紧咳嗽两声,知趣儿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