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骨山高耸入云,两人急速下降,被半山腰伸出来的树枝划伤,鲜血立现。
洛青雪拼命伸出手要抓住母亲,但柳幻音已经昏厥,紧闭双眼,没有任何动作。
情急之下,她赫然想起手中的雪叶剑,立即运气调息,脚尖轻点雪叶剑身,让自己停止下落,然后腾空而起!
她瞬间调整好平衡,直冲母亲飞过去,一把扶住她的腰,让她稳稳靠在自己怀里。
由于两人刚刚下落的速度太快,已距离山顶很遥远,加上风雪肆虐,现在想凭一人之力带两人一起飞上去已是不可能。
洛青雪脚踩雪叶剑,抱着母亲停在空中,拼命回想附近哪里可以落脚。
正在着急,就见风雪中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黑点,像是山洞。她没再犹豫,直接飞了过去。
洞口不大,她抱着母亲慢慢走进去,暴风雪总算被阻隔在外,似乎连狂风的嘶吼都没那么强烈了。
借着天光,她将两人身上的雪都拍打干净了,然后小心地扶母亲躺在地上的一堆枯草上,解下身上的披风盖在母亲身上,又探出手停在她鼻底,感受到母亲气息均匀,才松了口气。
环顾四周,在这漆黑的山洞里,她四处摸索,想找个打火石,但什么都没找到。
失望之时,想起自己许久没有用过的祝火之术,因为被逐出师门的弟子,是不能再用门派术法的。
她再次驱动修为,红色的火焰从剑尖窜出,照亮了四周。
仔细看,这里像是有人居住过,洞内有石桌、石椅,墙壁上有许多类似奇怪的图案,很像某种文字,但她却一个字也不认得。
山洞似乎很大,一直向里延伸,里面漆黑一片,看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地上有一堆漆黑的木炭,她便压低剑尖,点燃了那木炭,光亮和温暖顿时包围了两人。
洛青雪坐在母亲身边,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整理好,又往上拽了拽披风,深深叹了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柳幻音终于双眉轻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青雪……”她迷迷糊糊喊了句。
娘居然唤了她的名字!
洛青雪喜出望外,赶紧握住母亲的手:“娘,我在这儿!”
柳幻音的琉璃美目向四周看了看,才顺着声音落到她脸上。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她缓缓坐起身,抓住洛青雪的双臂,上下仔细看了看她,还特意看了看她的腰间。
洛青雪眼睛一热,哽咽道:“娘……你一直都记得我,是吗?”
柳幻音的目光回到了她的脸上,轻轻点头。
洛青雪一下子扑到柳幻音怀里,哇哇大哭:“我还以为我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柳幻音也落泪道:“那天在明心殿,我什么都知道,只是不能说话,也不能自由行动,后来好不容易才说出了那两句话……”
洛青雪抬起脸,泪眼婆娑道:“可是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当时不是已经被他控制住了吗?”
柳幻音随手摘下头上的萱草金钗,唇角微翘:“应该是这个起了作用。”
洛青雪恍然大悟:“我当时怕夜长梦多,就将剩余的两颗解药全都融进去了,且加入了更多离心草来调剂,以免药性过烈伤了您。所以当时,是离心草里,破命花的灵气抵御了聚魂珠的魔气?”
她忽然圆睁杏眼,似乎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这么说来,只要咱们拿到破命花,就能干掉李兆思了!哪里还用得着唤醒雪叶魔魂?”
柳幻音摇头:“青雪,天下间能对抗聚魂珠的,只有你的雪叶剑。这并不是因为魔魂碎片的强大,而是因为雪叶剑里的追天战魂!”
“追天战魂?”洛青雪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
柳幻音随手拿起地上的一根木棍,挑了挑篝火。
“雪叶剑是一剑双魂,当年伏屠和追天同时占据了这把剑,所以,它的确是第一魔剑,但也是第一神剑。”
“第一神剑?”洛青雪忍不住激动地喊了出来,“那我要怎样才能激活追天战魂?”
柳幻音道:“这个我也不清楚,咱们书库的古籍里常有这些神兵过往,或许回去查查就能知道。”
说话间,洞外的风雪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大量雪花伴着寒风涌入山洞,竟吹得那火苗差点熄灭。
洛青雪赶紧搬来洞内的几个石块围在篝火旁,这才护住了火。
柳幻音望着洞外白花花的一片,不知这风雪何时能停,这里又没有吃食……她忧心忡忡地望着洛青雪,一颗心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忽然,漆黑的洞内传来一声东西掉落的声音!
两人都吓了一跳,难道洞里有人?洛青雪赶紧跳到母亲身前护着她。
她向洞里张望,半个人影也没有。
“娘,不如我们进去看看?”
柳幻音道:“当心!”
洛青雪点点头,两人缓步向前。
洞内风声不断,越往里走,越是寒气逼人。
但同时,山壁上开始出现零星的闪光,那些光点五颜六色,宛如星空一般绚丽异常。
随着山洞的延伸,那些多彩的星光越来越多,随后竟都变成了水蓝色的光!
看见此情此景,洛青雪倒吸一口气,她隐约感觉到,这里很可能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她压下自己的激动,绷着嘴巴闭口不言,只一步一步往里探寻,柳幻音跟在她身后,默不作声。
在拐过一个弯之后,一个巨大的山洞赫然出现,两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目瞪口呆。
一个拳头大小的水蓝色光球飘浮在空中,刚才她们看到的所有光线,都是从这个光球里发出的。
“这是……星云之力?”洛青雪惊讶道。
“什么星云之力?”柳幻音问。
洛青雪道:“娘,您之前中的毒就是北漠的星云之毒。”
见母亲一脸疑惑,她抿了抿嘴,小心翼翼道:“这是上古星术的力量,可以把人变成傀儡,任其操控……”
柳幻音的面色唰的一下变得比雪还白,难以置信。
“……傀儡?你说我是傀儡?所以……所以那天我才无法自控地伤了你,只因为他控制了我?”
洛青雪咬着下唇点点头:“只是有一点我搞不明白,我所见到的傀儡都是不能自由行动的,可您却与常人无异。娘,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柳幻音惊恐地瞪着双眼,仿佛见到了这世上最恐怖的东西。
“傀儡……我,我居然成了傀儡?那,那青雪,你岂不是很危险?”
洛青雪疑惑道:“哪里危险?”
柳幻音瞬间泪如雨下:“如果娘真成了他的傀儡,那他岂不是时刻都知道我的动向,随时都能像那天一样,控制我去伤害你?”
她忽然往旁边走了几步,远离洛青雪,举起手掌:“青雪,你不要靠近娘,别靠近我……”
洛青雪的眼泪瞬间冲出了眼睛:“娘,你别这样……”
她冲过去想要抱住母亲,却被瞬间躲开。
柳幻音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我居然成了他的傀儡?难怪这么多年,我的容貌都没有变过……原来,我……我早就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她忽然想起当年爹爹曾将两个忠心的手下也变成傀儡,他们一直到现在都丝毫未变,一天到晚就站在档案库门前,像个石头一样。
难道以后她也会变成那个样子?
她越想越害怕,站在原地双手捂住嘴巴,自言自语。
“不,不!我怎么会是一个傀儡?我……我是人啊!我是青雪的娘……是雨哥的妻子……”
她不断重复这句话,泪如泉涌,连嘴唇都惨白。
她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血红的掐痕立现,这疼痛是那么真实,让她一声尖叫,也让她无法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洛青雪冲过去抱住母亲,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娘,你别这样,我一定能让你恢复正常!我去找师父,破命花能生肌造骨,她一定知道怎么救你!”
柳幻音似乎没有听见这些,还一直不断地重复着:“我不是傀儡,我不是傀儡……”
两个女人的哭声响彻山洞,将洞外的狂风暴雪都掩盖住了。
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缓慢响起:“何人在此啼哭?”
两人都吓了一跳,环顾四周,这洞中哪里还有第三个人?
正在惊讶,就见那团水蓝色的光点忽大忽小地在闪烁。
洛青雪杏眼圆睁,难道是这团东西在说话?
“谁?谁在说话?”她问。
水蓝色的光团里果然传出了那个老头儿的声音:“本座一直在此等人来,多少年了,终于有人来了!”
不等两人回应,那老头又道:“你们刚刚说什么?傀儡?”
洛青雪和母亲相互看了看,转头道:“你是何人?为何躲在这个光团里?”
那团光没回应她,只自顾自道:“若你们刚才真的在说傀儡之事,那你们就来对地方了。本座这一辈子都在深究傀儡之术,无论是南域的傀儡,还是我们北漠的傀儡,都不在话下。”
“你们刚刚哪一个在说自己是傀儡?往前来一点,本座一看便知!”
洛青雪当即护住母亲,冷哼道:“我们连你是人是鬼都不知道,凭什么相信你?”
那老头儿哈哈大笑两声,道:“先不说本座是谁,本座且问你们,是不是啸云宗的人?”
柳幻音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伸手就拽住洛青雪的手腕,将其拉至自己身后。
她往前走了两步,道:“我们是不是啸云宗的人,与你何干?你鬼鬼祟祟的,连个面都不露,究竟是何人?”
那蓝光登时没了声音,片刻后传出一声长叹:“两位姑娘,本座不是不肯相见,是见不了,你们见到的这团蓝光就是本座的本体。”
“本座是星云神殿的老殿主。二十年前,本座将殿主之位传给了我的亲传弟子,之后便想浪迹天涯,回归天地。”
“那时候,柳老宗主诚心诚意地找到我,说他有两个属下心甘情愿在死后变成傀儡,只为了继续效忠于他。本座被这份主仆情谊所感动,便赶了过来。”
“没想到,这竟是本座噩梦的开始……”
此人名为冷极星,是北漠星术先祖的第二百一十七代弟子。二十年前,他来为柳天时办完事,就与其对酒当歌,豪饮之后道别离去。
让他做梦也没想到的是,这件事竟被李兆思竟暗自记下了。
十二年前的一天,他在路上偶遇已是啸云宗主的李兆思,两人一见如故,喝酒畅谈。
李兆思说柳老宗主临终前一直念叨他,想让他去看看老宗主,说着说着竟流下泪来。冷极星被其真情感动,便答应了他的请求。
然而,他一进啸云大殿就被李兆思的聚魂珠击中,他毫无防备,当即倒地不起,再醒来的时候已被关在啸云宗的地牢里。
洛青雪听了大为惊讶,疑惑道:“他为何要将你关起来?”
冷极星苦笑:“因为他想让我研究一种傀儡术。他想让这种傀儡拥有活人之躯,看上去与常人无异,但又要能被他驱使和操控。”
“活人之躯……能被他驱使和操控……”柳幻音面色惨白,冷汗淋漓。
“……难道他把你关在这里,就是为了……”她已一个字都说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