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如她所料。
洛青雪用指腹轻柔抚摸他的薄唇,又将指腹送入自己口中感受那一丝他的味道。
酒气冲天,思念弥漫,她不要再等了!
什么世俗礼仪,什么狗屁道德,与她何关!她就要在今夜征服他!
她揽住他的腰,轻翘唇角,微微抬起下巴,闭上双眼,等待着他心甘情愿的沉沦。
他的心完全融化了,只想淹没在她的柔情里!
没错,我是你的辰儿,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是!
理智已全然不在,他头晕目眩,一点一点俯下身子接近她,越接近心跳就越快!
在他即将碰到她香唇的那一刻,左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他居然因为太过激动,牵动了雌雄双刀的刀伤!
紧接着邵惜炎的话突然在他耳边响起:小师妹,你可是我的未婚妻。
宫若梅朦胧的眼神突然变得清晰,漆黑的眸子骤然放大,充斥着巨大的惊恐。
眨眼间,他已从梦境跌回了现实,毫无准备的被埋在了冰山之下。
他倒吸一口气,胳膊发力,瞬间坐起,然后“啪!”的一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洛青雪被他这个举动吓住了,她坐直了身子,睁大双眼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宫若梅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才恍如隔世般长出一口气,疲惫地道了句:“对不起,我,我不是宫辰,你认错人了。”
洛青雪本就明亮的杏眼突然布满了星光!
她双手紧紧捂住嘴巴,竟笑的像个刚刚找回玩具的孩子一样。
“我从来没说过辰儿也姓宫!你……你果然是我的辰儿!”
可一转眼,她竟又像个疯子一样骤然哭了出来:“可你究竟为什么不认我?是我做错了什么?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宫若梅再也忍不住了,他背对着她,垂下眼帘,流下了一滴泪。
最终,他就像没有听到这句话一样,甚至没有再做任何停留,一个轻功逃了出去,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洛青雪呆呆坐在那里许久,看着随风摆动的门帘,和门外的一片漆黑。
他就这样逃走了?
逃走也没用!你就是我的辰儿!没有错!
我一定要让你亲口承认!
宫辰!你是我的!永远都是!
漆黑的夜,寂静的四周,他的气息犹存,他的每一个眼神她都看的清清楚楚,每一次心跳她都听的真真切切。
十年隐忍,十年孤独,真的好累。
她只想在今夜悄悄的将所有眼泪都流尽……
无论黑夜中的人如何挣扎和迷茫,只要太阳一出来,一切都会恢复如初。
众人伴着阳光醒来,洛青雪缓缓坐起身,头晕晕乎乎的还很疼。
她清楚记得昨晚发生的一切,那种近在眼前却无法触摸的痛,那种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距离,还有心脏的疯狂跳动,她绝不会忘记。
洛青雪掀起帐帘寻找那熟悉的身影,然而他不在这里。
却见一身黑衣的宫若梅正独自站在河边望着远方,她忙走过去,走到跟前却愣住了。
那人有着与宫若梅一样的脸,一样的声音,一样的动作,却眼神冰冷。
宫若梅见她走过来,温柔笑道:“洛姑娘,昨夜睡的可好?”
“你……”洛青雪杏眼微睁,竟对他难辨真假。
“洛姑娘,子卿有事,先离去了。”
“辰儿?”洛青雪盯着他的眼睛试探着,不肯罢休。
“洛姑娘,虽然若梅不知你口中的辰儿是何人,但若梅知道,世间之事并非全都由人自己说了算的,世间的人也并非随时想见都能见到。时机到了,自然会见到。”
洛青雪明白了,眼前之人就是辰儿,十年前他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可为何他能将昨夜之事如此快的抛之脑后,看起来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她的心又在喊疼,辰儿究竟因为什么不肯认她?
他们主仆二人如此费尽心机要拜入海韵阁,甚至故意隐藏修为,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作为修行之人,又能和海韵阁扯上关系的,难道是……
她突然一阵心惊!难道辰儿真的是为了绝天绫而来?可是为什么呢?
绝天绫是上古十大神兵之一,排名第三,原本是战神霓光的法器。当年霓光战死后,绝天绫落入人间成魔,后来竟销声匿迹。
多年后再次出现之时,已为海韵阁所有,时至今日,这法器已安静了七百年。
如果宫辰真是为此而来,那他背后之人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想到这些,洛青雪深感心力交瘁。
无论如何,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先阻止他做傻事,然后想办法把他留在自己身边。
她故意莞尔道:“若梅这话说的有些意思,我对你们主仆二人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对你们来此的目的更感兴趣。”
宫若梅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只微微扯动嘴角:“若梅当然是前来拜师学艺,找个安身之处,还能有什么目的呢?”
“好。”洛青雪一脸不甘,但仍然微笑着。
“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唱的是哪一出。”言罢转身离开。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宫若梅心中独自伤神:待日后你什么都知道了,可还会像如今这般对我?怕是恨我还来不及,那又何必苦苦相认?
倒不如就此作罢,免得到时候……他不忍再想下去,只得轻叹。
洛青雪刚走了几步,听到他叹气,敏锐回首,见他依然满眼冷淡,便又转过脸,再没去看他。
海韵阁地处东南,背靠绵延万里的青山,面朝东海,坐落于七星湖畔。
七星湖虽名为湖,却大无边际,于海无异。
湖水从上游的雪山之巅倾泻而下,经过长途跋涉,经年累月地聚集在此,又顺着地势流入东海。
天朗气清,湖面波光粼粼,白帆微动,群鸟嬉戏,主殿神舞殿的白墙翠瓦隐现于一片粉白的樱花中。
众人来到山门处,与守山弟子说明来意后,随即来到神舞殿。
殿内阳光明亮,左右两边各有两排金色帐幔从大殿上方高高垂下,上面绣着各色飞鸟,精致小巧。帐幔随风飘动,如梦似幻,时隐时现的金光闪烁让这一切更显华贵。
袁千祈早已等在殿中,在他两侧坐着两男四女共六位长老,大殿两侧各站了两排高阶弟子,站在最前面的就是他的独女袁梦云。
她依旧一身粉衣,含情的柳叶眼期待地望向门外,等待着什么人。
待一行人走入大殿,众人的目光竟不约而同落在宫若梅身上。
眼前之人虽眉目温柔,但高挺的鼻子却让整张脸都显得英气十足,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一身黑衣飘似流云,恰到好处地凸显了他修长的身材。
正道宗门同气连枝,年轻弟子们见了德高望重的前辈们自是有一番拜见寒暄。
过后,袁千祈捋着灰白稀疏的胡子道:“若梅,本派舞种众多,不知你想修习哪一种?”
“若梅自小修习多个舞种,但暮云舞更为擅长。”
“果真如此?”袁千祈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袁梦云扬着眉毛看了看袁千祈,又转而望向宫若梅,然后撅起花瓣儿一样的嘴,竟显得有些不满。
“宫若梅,你可真是好运气!”她道,“我派上下只有爹爹一人精通暮云舞,没想到你今日竟成了我爹的开门弟子!”
宫若梅似乎不相信他竟如此幸运,细长的眉毛微微上扬,直到看见袁千祈朝自己点头微笑,这才跪下叩首:“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好徒儿,快起来。”
宫若梅应声而起。
“阁主,多少年了,您终于收了一位天资了得的爱徒。”
“是呀,难得有能入阁主眼的年轻弟子,年轻人,你将来必得云路鹏程!”
一旁的几位长老纷纷表示祝贺。
袁千祈一一谦虚谢过,然后望向宫若梅,和蔼道:“若梅,暮云舞的修习者虽多半靠天赋,但依然极其讲究舞伶的功底和神韵,关键是要投入自己真实的情感。日后在此修习,望你能有更深的领悟。”
袁梦云站在爹爹身后,看着眼前的黑衣公子,心想爹一直不肯教自己暮云舞,还说什么暮云舞传男不传女,没想到最后竟便宜了这个家伙。
“若梅,恭喜你,终于如愿拜入了海韵阁。”洛青雪抬起头莞尔道。
“如不是洛姑娘仗义相救,若梅此生怕是难以圆梦。”宫若梅面对着她挑衅的目光,眼眸平静的宛如暖阳下的一碗白水,清澈、明亮。
颜昊和华天泽也自有一番恭喜。
众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之后,袁千祈道:“各位少侠一路舟车劳顿,不如就在此小住几日,也让本座尽些地主之谊。”
“云云,你先带几位侠士去歇息,这段时间就由你带他们到处走走看看,也让梅儿早些熟悉环境。”
“好的爹爹!”袁梦云爽快应下,满面喜色如桃花初绽,星光从她的柳叶眼中不安分地跳出,偷偷落到颜昊身上。
“爹爹。”她眉开眼笑道,“洛神节就快到了,不如就让他们留下来一同观赏吧?”
原来颜昊作为悯天谷大弟子,自是一表人才,温润谦逊。所以许多女弟子都对他芳心暗许,他的小像都被各派女弟子们偷偷藏于枕下,聊以慰藉。
可他却一心向道,从来不看她们一眼,所以女弟子们只得在暗处偷偷望着他。
袁梦云从小就听到各种关于颜昊的美谈,早就对他心生崇拜,如今颜昊就在眼前,她自是喜不自禁,这才提议要将众人留在此处。
袁千祈捋着胡子道:“也好,洛神节是我海韵阁最大的盛会,五年举办一次,诸位少侠在此时来到我海韵阁,的确是与之有缘。”
众人又说了几句话,一行人便退出神舞殿,弯弯绕绕地来到一座白墙翠瓦的院落前。
门匾上书“璃梦永灿”四个大字,门前一对汉白玉麒麟石雕瞪着两对茶杯大的眼睛,仿佛在审视这些突如其来的客人们。
大门已敞开,二十几个粉衣侍者规规矩矩站在院中行礼。
袁梦云眼波流转,满面春风:“这段时日就委屈诸位暂居厢房了。”说着带众人一同走进院中。
一进门便看到满地粉白色的桃花瓣,一直随着园中小径延伸到院落深处,小路两旁,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雕梁画栋精致华贵。
正对主屋有个海棠形的小池塘,一个两人高的汉白玉舞女石雕稳稳立于池塘中央,石雕周围花木幽香,芳草茵茵。
那舞女的笑容极为温柔,她压低了身体,抬腕低眉,高高抬起的足尖上轻盈顶着一把伞。整个人舞衣纷飞,披帛环绕,宛如九天神女正缓缓落入凡间。
舞女周围,满池紫色和白色的睡莲轻摇水中。大小不一的锦鲤嬉戏于莲叶之间,它们偶尔翻出水面瞟一眼岸边的闯入者,再钻入水底,空留几层涟漪轻盈消散,引人畅想。
然而金色的波光粼粼预示着夕阳已近尾声,众人应邀赴宴。
酒尽席散,穹庐如墨,几人各自回房,只待明日再行游览。
洛青雪实在睡不着,就趁着月色来到小院中,信步凝思。
忽见宫若梅鬼鬼祟祟往院外走去,她便悄悄跟在他身后,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