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似梦
再一看,却原来只是右半边身子隐匿于黑暗中,人还是一个完整的人。
莫知落:“……”这么吓人你阿娘知道吗?
莫知落缓了口气,继续看着,以第三视角注视着这一切,终于搞清楚了那怪异感何来。
原来这个空间竟是白天与黑夜同时存在,仿若一个苹果般对半分,一半光明,一半黑暗。
那老人,便是走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以人的视野来看,只能看到处于光明的那一半,所以远远看去,仿若只有一半的身子在行动着。
随着视野推进,莫知落看到了一座独立的,比起其他比如长央殿这样的宫殿来说,比较精致小巧的殿宇,黑玉瓦,青玉墙,黑色的木门上是做成麒麟的兽面衔环,此刻的大门向内开着,门上的金色匾额上有着“永昼大帝庙”,殿内灯火通明,正中央是塑金身的坐身像,供案前是新鲜的蔬果,香炉里的是永不熄灭的香火。
这殿宇远远望去不显威严甚至有些孤冷意味,挺拔的坐身像却自带威严,面容俊秀,眉目间满是怜悯世间的慈悲。
老人在殿前停下,手里的猫崽被他不动声色地藏进了袖子了,他向前弯腰,语气恭敬:“永昼大帝安好!”
莫知落见他迟迟不起身,正疑惑间,只见那老人恭敬地点了点头答了一声“是”后,转身朝后面继续俯身,语气更显恭敬:“永夜大帝安好!”
莫知落这才顿悟原来在黑夜中还隐匿着一个看不见的宫殿,静观其变中,对面突生变故。
不知对面回答了什么,只见那老人突然脸色大变,害怕地按紧了袖子,“大帝息怒,这猫崽不懂事……”
话还没说完,便被击飞出去,袖子里的猫也掉了出来,那猫痛得发出尖锐的叫声,老人欲过去安抚,猫猫却像被掐住脖子一般发不出声音。
眼见猫猫被掐着脖子提起来,不住地挣扎,莫知落正准备让小泥点弄出点动静,吸引下黑夜中的人的动静,一道力轻柔地抵开了掐住猫的力,慢慢地托着猫猫放在了老人手里。
与此同时,传来一声轻笑,又是带着笑意的话语:“老二,就知道让自己出气,却没发现有小苍蝇混进来了吗?”
“啧——”
不耐烦的话语传来,“就算进来了又如何,还能翻了这天不成?”
他二人这么简单的对话,却让地上的老人害怕地跪了下来,不停地磕头:“两位大帝息怒,小人也不知这‘苍蝇’是怎么混进来的!请饶恕小人的罪过!”
“呵呵”又是一阵轻笑,永昼大帝用着最温柔的嗓音道:“土地呀土地,本帝早就提醒过你,不要让你养的小东西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今日它还擅自跑出结界外,又招惹了些脏东西回来,实在是……
“…该死啊。”
话音刚落,莫知落看到那猫霎时成了一团血雾炸在了那个名叫土地的身上。
土地颤抖着,哆哆嗦嗦地抖了好几下才缓过神来,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只带着满身的鲜血,伏地不起。
空气中似乎传来了一声叹息,“还是这么嘴笨,退下吧,今日就不要去打扰她了。”永昼大帝说。
土地听此,抬头看了一眼黑白交替的路的尽头,又低头又看了一眼身上可见的血迹,低声道了句“是”后,一瞬遁地而入,消失不见。
仿佛天地一下子停止了运行一般,整个空间陷入了沉寂,许久,听不见一点声音。
小泥点也早已从土地身上脱落下来,静静贴在地面上,假装自己是一个没得感情的泥点子。
土地遁地前的一眼让莫知落心生疑虑,且又有永昼大帝口中那不知名的“他”,让莫知落深刻怀疑这方空间,光明与黑暗交替的尽头,还有一个比永昼永夜两位大帝更为强大的存在。
不容她深想,便觉一股寒意袭来。
她与泥点之间相连的法力是很微弱的,来人的术法却能凭借这微弱之力朝她攻击。
几百年的经验让她发现危险的第一时间便迅速切断了与泥点间的术法联系,离开了秘境入口。
在她离开后,一身着赤金色龙袍的男子在秘境入口现身。
秘境口的波澜引来了赵将行,他过来本是为了亲手杀掉打扰他二位真神师尊的人,谁知那只小老鼠跑得还挺快。
赵将行细细感受了下法力残留,猜测那人大概还会来,大手一挥在入口处下了一道咒术。
就待那暗中偷窥的贼子下次有来无回。
***
第二日的半夜三更,莫知落再次来到这里,准备亲身入境查看。
谭修沂询问时,她刻意隐瞒了这件事,不是不信任。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本来把他拉下水时,只是为了多一个助力。
如今却仿佛是舍不得让他替她冒险,而这种情况下让他离开,他肯定会生疑,便只能淡然应对,叫他以为一切都好,她方好安心去处理一些危险的事。
夜,最是凉薄,早春还带着些许寒意,料峭春风吹过长廊,吹过帷幔,被一道无形的结界阻挡。
夜,最是宁静。
莫知落早先查探过周围并无埋伏,此刻,她站在这里。
以手结印,复现了那日看到手势,结完印后,她默默站立着,等着空间门打开。
一刻钟过去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
她看着未开的门,默默又重复了一次手印。
面前依旧毫无变化。
莫知落:“……”
这下,她确定了——要么手印变了,要么秘境转移了。
莫知落心情很复杂,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啪一下,没了!
就像好不容易得了把宝库的钥匙,第二天准备去搬点宝贝,谁知道被人换了钥匙或者被人连夜搬空了。
天色本就晚了,莫知落笑了几声,也没太纠结,转身回去睡觉了。
翌日,暖阳高照之时,莫知落早已喂饱了鱼,又用鱼喂饱了猫,与那群懒懒的猫一样寻了棵树,仰靠在树枝间,裹挟着温暖补觉去了。
似是睡得深了,她竟做起了许久不曾做过的梦。
在前世时,她早拥有了可以控制自己梦境的能力,现在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才重生不久,神魂不稳,竟梦到了一些旁的事。
梦里,是一个圆圆软软的青衣小姑娘,哈哈笑着推开了一间房门,嘴里甜甜喊着:“阿爹阿娘。”
谁知,房间中没有她的阿爹阿娘,只背对着房门站着一个紫衣长袍,披散着发丝的高大男人,女孩见到他,并没有害怕恐惧,反而眨巴着眼睛,惊喜道:
“国师伯伯,你怎么来了呀?”
那人听见声音,愣了一下,收回远眺的视线转过身来低头看了眼地下的“小萝卜头”,浅笑了下,蹲下身,张开手:
“阿芙!过来,伯伯抱。”
叫阿芙的女孩,笑着伸开手朝男子跑去,任由男子抱起她——站起身,在空中转了两圈。
那男子抱着阿芙,眼里满是宠溺,声音故作轻快道:“小阿芙啊,可不可以答应伯伯一件事啊?”
阿芙“嗯嗯”点头,嘴里还催促道:“可以吖可以吖,你说嘛!”
男子似是被逗笑了般又笑了几声,见小丫头不满地蹙眉,才缓声道:
“伯伯这次来呢,是特地来看你的,但是伯伯是偷偷来的,你可不可以不告诉别人在今日见过伯伯呀?”
小孩子都希望自己是人群中最特殊那个,小阿芙听到此处,笑得都看不见眼睛了,一个劲儿的点头。
男子又陪了她一会儿,就从窗户离去了。
第二日,府中乱成了一团麻,江府的夫人,江家的女主人竟离奇死在了府中——
这可惊呆了众人,江尚书更是上书天子请求彻查,一脸查了几月,却没有半点结果。
只有江家的小女儿,想起了那日说来看她的人,小小的她真的信守了承诺,没把他们的约定告诉任何人——
却直觉阿娘不肯醒来的事应该与国师伯伯有关,于是小心翼翼地躲开了她身边的嬷嬷丫鬟们,循着记忆里的地址去到了国师府,见到了那个人。
那人在她来时还很热情的抱起她,让人给她端上了几盘点心,让她坐着慢慢吃。
小姑娘坐在椅子上晃着小腿,边吃边和他说:“伯伯,我阿娘一直在睡觉,你有没有办法唤醒她吖!阿芙喊了她许久,她就是不起床、不理阿芙,阿芙想要阿娘抱抱。”
说着说着,面容却是有些伤感,想来是她许久得不到阿娘的回应有些伤心吧。
国师依旧笑着,见她不开心,伸手把她抱到腿上坐着,摸着她的脑袋瓜轻声说:“阿芙,不要伤心。你阿娘只是累了多休息了一会儿而已,等你回去就能见到她了。”
小姑娘听此,面色又渐明媚起来,语气透着雀跃,“那阿芙回家去就不告诉阿爹我们的秘密了!”
说着就要下去,想着要早点回家去见她的阿娘。
国师面色一僵,怔愣间手不自觉地用力按住了挣扎的小姑娘,面容逐渐扭曲,抚摸着她头发的手放在了她脆弱的脖颈上,逐渐收拢——
小姑娘痛苦、疑惑地抬眼看了国师最后一眼,仿佛在问为什么,此时莫知落也仿佛感受到了梦中人受到的窒息感,随着小姑娘抬眼艰难望了那人一眼,这一看,不打紧,这梦中的男人,竟是——
谭修沂!
莫知落当即被吓醒了,睁开眼时差点被耀眼的阳光刺瞎,忙一手遮阳,一手抚平心脏。
额头的细汗、轻颤的心跳以及止不住颤抖的眼睫昭示了她不平静的内心,冷静了一阵,她还没回过神来,脑子却已经开始下意识地分析:
这分明是以阿芙的视角展开的梦境,至于她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大概与昨晚阿芙为她疗伤有关。更何况,现在更棘手的就是那梦中的男人,竟与谭修沂一模一样。而他,竟然对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下手,简直丧心病狂!阿芙的母亲的离奇死亡似乎与这个人有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