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族长的突然暴毙,在城内引起不小的风波,城中因为此事闹得人心惶惶。尽管仵作认定不是凶杀,但崔氏是当地的名门望族,背后是当朝皇后娘娘,又恰巧临近乞巧节,桩桩件件遇在一起,便十分棘手,因此捕快们最近巡街的次数比平日要更多些的。
清尘他们是外乡人,一些客栈怕惹上麻烦不愿收留,他们找客栈也比往常要更麻烦,好不容易找到一间愿意收客的客栈,天已经全黑了。
安置好一切后,三人坐在一块商议今日发生的事。
清尘面色沉重,心里细细地琢磨对策,山海图已被浮游拿去,水族接下来肯定会有一些动作,他心里不安的很,“我们要尽快回去了...”
清书隐约感觉到崔氏和朝摇似乎有什么联系,但是他又不知道这种感觉从哪里来,他觉得大师兄有什么事情瞒着他。“那我们明日一早就动身回朝摇。”
烛火微晃,影子紧紧地贴在墙上左摇右摆。
云孤一直蹲在一旁闷不吭声,气压低沉...
“怎么呢?”清尘看着她询问道。
“师父,我也想回去...”
清尘的嘴角有些失笑,“这次你和我们一起回去。”
云孤不敢相信的看着清尘,“真的吗?”
“咳!咳!”清书在一旁虚咳两声,他用扇子掩着脸凑到清尘身边小声地说:“师父没有招云孤回山...”
清尘直接忽视他的存在,对云孤说:“过几日便是七夕,有市集和灯会,我们看看热闹再回去吧。”
云孤两眼放光,兴奋的安排明天的计划。
清书真的无语了...不是急着回去吗,怎么还逛起市集来了...
清尘说:“明日我写上一封书信,先让小仙鹟带回去。我们也赶了许久的路了,歇上几日再回去也不迟。”
七夕这日,一大清早,街上就被挤的水泄不通,各种叫卖声、嬉闹声、叫好声、怒骂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街边一旁有颗大古树,古树枝繁叶茂遮挡了一多半的街道,树荫下熙熙攘攘地围着一大圈人,里面时不时的传出阵阵叫好声。云孤费了老大的劲才从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堆外挤进去,一瞧,原来是卖艺的杂耍,两人精壮的汉子正持枪对阵,其中一个上身赤膊的粗汉,枪法精湛,一刺一挑颇有章法,时不时有人朝他喝彩叫好。
云孤看的正带劲,清书费劲地挤进去一把抓住她,“走吧,这里人太多了,大师兄还在外头等你呢。”
不管周围地人如何地喧闹噪杂,清尘就像一位偶然闯入凡间谪仙,身边川流不息的世俗红尘总与他格格不入。
“师父~”
清尘今天的心情格外好,脸上一直挂着笑,“走吧,去前面看看。”
原本随意流动的人群突然朝一个方向拥挤来,云孤他们被人群逼的连连后退,直到退到河边才停下,清尘轻轻的揽着云孤,不让她被挤到河里。
云孤伸长了脖子,看到十几壮汉抬着一座织女像正在游行。织女像底座四周已有不少五颜六色的香袋香囊手卷等绣品,年轻的少女们打扮的花枝招展,把自己亲手绣的绣品供到织女像前虔诚祷告,祈求织女让自己变得“心灵手巧,容貌俏丽,寻得如意郎君。”
织女像缓缓的前进,人群亦紧紧跟随。
织女像后跟着清河郡今年新选出的‘织女’,十来个壮汉抬着一个巨大的描花绘彩的圆形舞台,那个少女身穿一身红衣,长得秀雅脱俗,一头漆黑的长发披与背,脚下踩着大片红莲,舞动间自有一股天人之姿。
云孤觉得这女子的装扮特别像红莲上仙,但心里又感觉应该是巧合吧。
人群里不时发出阵阵赞叹。
路人甲:“真是仙女般的人物!”
路人乙:“据说今年扮织女的原本是崔府的大小姐,不巧她家出了事身上带着孝,这才换了别人。”
路人甲:“唉,真倒霉!”
路人丙说:“是呀,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走了呢?”
路人乙:“谁知道呢,官府不也再查吗?”
等人群走过后,河面上缓缓飘过大片的河灯,云孤一脸兴奋地说:“师父,前面在放河灯,我们也去瞧瞧吧。”
清书见云孤像匹脱僵的野马一溜烟跑远了,着急的喊到:“哎,你等等我们呀。”
云孤跑到半路上被一个捏泥人的小贩吸引了,店家心灵手巧,一个小小的泥团在他手里几下就变成了各种生动的小人,泥人被他捏的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十分招人喜欢。店家笑眯眯的把捏好的小人放到云孤手里,云孤像献宝一样的托着给清尘瞧。
清尘看着这个小像,直夸店家手艺好,便顺手给了一块碎银。店家高兴的眼睛笑成一条弯弯的缝。
一路沿着街道走走逛逛,不知不觉天渐渐就黑了,河岸两边的店家依次亮起了灯笼,照的城内晃若如白昼。
不远处就是鹊桥,河两边围满了少男少女,他们在放着各种形状的河灯,一盏盏河灯顺着水流在河里静悄悄的飘着,岸上的少女们对着河灯默默的诉说着各自的心愿。
漆黑的河水载着各种颜色的彩灯,带走了少女们的期盼。
云孤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盏荷花灯,她一回头看见师父举着这盏灯递到她面前,柔和地灯光将清尘的面孔照的明朗英俊,与平日的淡漠疏离很是不同...云孤心里恍恍惚惚地种下了一颗说不得的种子。
远处的人们看着鹊桥上,一袭似火红衣、一袭清冷白袍、一对如璀璨星光的璧人,眼里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都默默的认为是一对有情人。
清书在桥下神色紧张不安,他定了定神,扯着嗓子喊到:“你们饿了吧,我找到了一家好馆子,我们一起去尝尝。”
“好,我先放河灯。”云孤雀跃着接过清尘手里的河灯,走到河边轻轻地把那盏荷花灯放进了河里,她目视着这盏河灯看着它慢慢飘向远方。
清尘看着随河水缓缓飘走的灯,轻轻的问了句:“不许愿?”
云孤嬉皮笑脸地说:“世人许愿求神佛,而我有师父在,万事不惧。”
清尘一时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丰乐楼是清河郡最有名气的酒楼,整座酒楼是由三栋单独地高楼连接一起组成的庭院。楼宇檐角交错,飞桥栏槛;楼内灯火辉煌,明暗相通;四周挂满珠帘绣额,孤品字画;楼外点起整整两排大红灯笼,照亮了整栋丰乐楼,活脱脱就是烧金焚银的富贵乡。
刚到大门,小二满脸堆着笑远远的就迎了上来,双眼骨溜溜地悄悄打量一番,便看出了眼前的三位不是凡客,径直带到楼上雅座。
刚刚落座就听见不知哪里传来一阵舒缓流畅、乎强乎弱地丝竹声,曲调悦耳悠长,余音袅袅,足见奏乐之人不是俗人。
云孤趴在栏边,看着楼下源源不断簇拥而入的客人,暗暗惊叹这民间的富贵。
清书点了一壶雨前龙井,一份杏仁豆腐,一碟玉笋蕨菜,一碟鲜菇菜心,一盘栗子软糕,小二笑眯眯地报了菜单就退下了。
云孤撅着嘴,“师叔太小气了,我正长身体呢,光吃素怎么行。”
清书一口茶水没忍住喷而出,气急败坏的说:“素?!真是小傻子,我告诉你,天底下再也没有比这更烧银子的素菜了。”
清尘忍了忍嘴角的笑意,不动声色地继续饮着刚送来的茶。
不一会,菜就上齐了,小二笑着对他们说:“客官,您的菜上齐了,请慢用。”清尘扔给小二一块碎银锭子算是打赏,小二拿着银锭子高兴的谢了又谢退下了。
云孤看着桌子上的菜感觉没什么稀奇的,和平时吃的一个样,便撅着嘴没了胃口。
清书气哼哼的拿起筷子夹起菜就往嘴里送,便吃还边说:“小傻子!”
清尘拿起一双筷子递给云孤,“尝尝,这里的菜与平日吃的可不一样。”云孤半信半疑地接过筷子,细细地尝了尝,果真和平时吃的味道不大一样,好像更鲜美些。她边吃边研究做法,想回去试着做做。
清书戏谑道:“丰乐楼的菜都有自己不外传的秘制做法,哪里是你这三脚猫的厨艺能看出名堂的。我看你还是别动下厨的心思了,你之前说要学做汤羹,结果一把火烧了后厨,管厨膳的弟子到现在听到你的名字都还后怕呢。”
云孤和清书嘻嘻闹闹的互怼中吃完了饭。
正准备离开时,珠帘外路过几个正在交谈的文人,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听说今晚在城楼处,要放孔明灯祈福。咱们也过去看看。”
“走,去瞧瞧。”
云孤眼巴巴的瞅着清尘,“师父,我们也去看看好不好。”
“嗯,去看看吧。”
云孤乐的一蹦一跳的。
穿过热闹的市集,走到城楼尽头处,有片开阔的空地,到了城楼处已经围绕了不少前来放灯看灯的百姓,有些灯上描绘了鹊桥相会图,有些上面提了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诗词,总之都是一些与美好的爱情相关提画。
一盏盏孔明灯缓缓的升上天空,人群里渐渐传来欢呼声,少女们看着缓缓升空的孔明灯,满眼闪着期冀的光彩,那些孔明灯也照亮了云孤漂亮的眼睛。
清书摇着扇子,对云孤打趣道:“哟,小傻子还有自己的秘密了。”
云孤朝清书努努嘴,“哼,师叔懂什么。”
清书听到云孤顶嘴就来了劲,两人又开始没完没了的斗了起来。
清尘看着半空中一大片的孔明灯,想着事情终归是要结束的,这些带着美好期许的灯不会飞到织女那,而是在半空中的某一个时刻掉落下来燃烧殆尽...他不能让朝摇众弟子的未来也像这些孔明灯一样悄无声息地陨落。
云孤回头看到师父目光沉重的看着这些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她小心翼翼的喊到:“师父。”
清尘轻声细语的对云孤说:“你想白雀吗?明天我们就回朝摇好不好。”
云孤嫣然一笑,“好。”
这时,云孤背后又升起了大片大片的孔明灯,照的黑夜格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