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草原格外‘热闹’,四周透着一片异像。
浓厚的云层将原本朦胧的月遮挡的不漏一点光,伸手不见五指的草原不知怎的刮起阵阵狂风,愤怒地风吼呼啸而过,肆意地撕扯着毡房,深藏在各处的虫兽更是不安地嚎叫着,阵阵躁动的叫声惊醒了毡房内熟睡的牧民。
毡房里依次亮起油灯,那些不亮的油灯透过缝隙尽情地向四周延展,有胆大地牧民们拿着油灯出来四处查看,他们互相询问着到底出了什么事。
“外头怎么呢?闹哄哄的!”塔娜睡眼惺忪地走出毡房,带着起床气不满地朝侍女喊道。
侍女一时也说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好好言劝道:“公主莫急,奴婢去问问。”
塔娜瞧着眼前阴诡变化地天象,突然有些不安,她心想不会是山神发怒了吧,便说:“不用了,巫师肯定知道,我去问巫师。”说完就朝萨满巫师的毡房跑去。
侍女一脸着急地紧跟在后,“公主,您慢些。”
塔娜娇蛮地穿过重重人堆,“让一让,让一让。”大家纷纷惊呼着让开。
云孤正和清尘、清书一起在毡房外观察突变地诡异天象,压根没留意到正逼近他们跟前的意外。等看到急匆匆冲来的塔娜时,已经来不及了,塔娜就这样笔直地冲到清尘怀里。
清尘错愕地看着正龇牙咧嘴捂着额头地塔娜。
她揉着自己撞懵地头,正要发火,抬起头的一瞬间,已经到嘴边的责骂又生生咽了回去。塔娜痴傻地看着天外飞仙般的清尘,眼里闪动着明艳的水光,脸上更是突然涌上一片潮红。
清尘儒雅地退让一侧,“姑娘,请。”
塔娜害羞地低下头,手指紧紧地搅着,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我...”
清书拿着扇子打趣道:“哟,姑娘这是在和我们玩一二三木头人呢。”
塔娜恼羞成怒地横了清书一眼。
云孤连忙出来给清尘、清书介绍道:“师父、师叔,这是大汗的孙女塔娜。”又对塔娜介绍说:“塔娜,这是我的师父、这是我的师叔。”
清尘、清书和塔娜互相问候。
她这时才想起来自己要去做什么,她略紧张地对云孤说:“我准备去问巫师,今晚的异像是不是山神发怒了,你小心一些,我先去探探消息,你有事就来找我。”说完一转头就跑远了,跑到半路又一脸娇羞地回头偷偷地回看清尘一眼。
清尘吊着俊眉,一脸无奈地看着云孤,“你又擅闯禁地了?”
云孤不好意思地小声嘀咕:“是误闯,我是误闯...”
这时,齐齐明达从萨满巫师处过来,族人纷纷簇拥过去,不安地问道:“大汗,是不是山神动怒了?”
他一脸为难,犹豫不决地说道:“大家...哎!大家准备一下,明早我们举行献祭。”
众人一听要献祭,都沉默着闭上了嘴。
献祭就是将引发山神怒气的罪人装扮成祭品,送入泰阿山中贡山神享用,以安抚忏悔。
随后晚些才从巫师处出来的路修远,一脸怒气地打断道:“不行!”
齐齐明达一脸愧疚地劝道:“阿古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山神若是真的降下灾祸,那达达尔族的族人们该怎么办?”
路修远一时语噎,神色却一反常态的透着狠戾。
云孤知道自己又闯祸了,也不想让路修远为难,便主动站出来说:“既然事情是我引起的,那自然应该由我去解决。”
路修远一脸坚决地否定道:“不行!我不同意!”
齐齐明达左右为难,他早就看出了阿古拉对云孤的感情,这个女娃娃长得美,心地好,还有一身好医术,他也乐的成全。但是现在,如果不安抚好山神,那达达尔族就有大麻烦了...
清尘在一旁大概了解了情况,他对齐齐明达说:“大汗,既然这件事都是由孽徒引起,那不如交给我来处理,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齐齐明达半信半疑地看着他,问道:“不知这位客人有什么办法可以平息山神怒气?”
清尘想了想,“我有些微薄的能力可以与山神沟通,不如先让我进山去赔罪,如若不成,所有地惩罚都由我一力承担,绝不连累大家。”
齐齐明达一时犹豫不决,“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还是先请巫师去告知山神。”
清书不屑地说:“大汗,不是我说大话,我大师兄可是天下第一仙山朝摇派的掌门。我自小与大师兄一起长大,就没见过有他解决不了的事。”其实清书心里暗暗诽议道:这山神的仙品只怕还没大师兄高,有大师兄出马他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只是又不能对他们明说,哎!没想到做了神仙还是一样会憋屈!
大家窃窃私语道:“什么?!他们都是朝摇的人?”
路修远大惊,他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云孤,她居然是朝摇弟子!难怪!难怪她能让自己起死回生!难怪她的功夫路子连齐溪都说不出来出自何处...
齐齐明达一脸惊鄂,他明显没有想到,眼前的几位并不是像谪仙一般的江湖人士,而是实实在在的名门仙山传人。
塔娜这时搀着年迈的巫师走了过来,巫师缓慢又僵硬地朝清尘行礼,“上仙,山神刚才给我传达指示,请上仙和身边的弟子前去泰阿山。”
“什么!你听清了?!山神真的让他们两个一起去?”齐齐明达急忙追问确定。
巫师朝齐齐明达点点头,“是,山神确实是这样告诉我的。”
巫师的话犹如平地惊雷,一时将大家都炸开锅。
齐齐明达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然后一脸正色地说:“既然这样,那明日一早就准备祭祀仪式。”
巫师摇摇头,打断道:“不,山神让他们现在就去。”
齐齐明达彻底懵了,“现在?!”可从来没有晚上举行祭祀的先例啊!
“是的。大汗不用担心,就算没有祭祀仪式,山神也不会责怪的,有这位客人在,一切都会平安无事。我也会在毡房内一直祈祷祝福全族。”巫师说道。
齐齐明达听巫师这样说道,才终于放下心来。
清尘对清书嘱咐道:“你留在这,我去看看。”
清书点点头,“嗯,大师兄小心。”
“走吧。”
“是,师父。”
众人瞧着两人徒步朝泰阿山深处走去。
塔娜有些担忧地问道:“真的没事吗?”
巫师看着清尘逐渐远去的背影眼神越发深邃。她转过头来怜爱地看着塔娜说:“那位掌门可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简单。”
巫师洞悉一切的眼神好像看穿了塔娜的心事,她有些害羞的低下头。
清尘领着云孤一路往泰阿山方向走去,云孤想了想,趁机对清尘说:“师父,我在山里碰见一个怪人,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说要我...”
清尘突然停下脚步,目光深沉地看着云孤,一脸莫测高深的说:“云孤,那些无稽之谈你不用放在心上。”
云孤眨巴眨巴眼,一脸好奇地追问,“师父,您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清尘不可否认,径直朝泰阿山走去。
夜晚的泰阿山显然不那么平静,四周风谲云诡、阴气习习。
阴冷的山风吹过裸露的脖颈,她不由得兢了个寒战,快步跟上,紧紧跟在清尘身后。
清尘在山里仔细地寻觅,像是在寻找什么。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满林的参天大树中寻到一颗古老的巨树,那棵巨树不知在这里生长了多久,古老粗健的根虬互相纠缠着,并深深地扎进四周的土地里,满屏葱翠的枝叶向四周疯狂的延展,形成一个遮天蔽日的伞盖。
“上仙。”一个声音从树里传来,接着冒出一阵袅袅轻烟,一个玉树临风的男子慢慢走出迷雾中,他恭敬地朝清尘行礼。
清尘仔细的打量他一番,俊眉一挑,突然意识到什么,“你难道是...”
那个声音并不否认,回道:“是。唯城参拜上仙,我现在是负责管理泰阿山的山神。”
云孤惊讶地说道:“是你给我讲的那个故事?!”
唯城回:“是。”
“你还没有告诉我,怎样才能阻止悲剧再次发生?”
唯城不语,静默站在一旁。
云孤一脸不解,等着他说下去。
清尘强忍着眼里的波动,镇定地对她说:“命数天定,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何需你来渡,顺应天命才是正理。”
云孤一向不精通佛理,被清尘一绕,又独自一旁领悟去了。
唯城眼神古怪的看向清尘,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上仙可还记得往事?”
清尘有那么一瞬间陷入了往事的记忆里,他眼里出现了从未有过的伤情...
云孤想到‘伤情’二字时,觉得自己一定是疯魔了,居然觉得师父在伤情。
他立马清醒过来,眼里无悲无喜,又恢复了往日里那副清冷的模样,“你难道是特意来与我说前尘往事的?”
唯城见清尘神色如常,便知道他早已知晓一切,自嘲道:“是啊!上仙向来超群绝伦,我等望尘莫及,又怎得不知这些区区往事。”
清尘心里对他有些不耐,却因他特殊的身份依旧耐着性子问道:“你若是有事不妨直说。”
唯城原本是共公当年给红莲施水的甘露,早与红莲合为一体。后水族败落,红莲恶行累累,被天帝寻到错处惩处下凡历劫,唯城因此也受到牵连,被天帝罚到下界看管泰阿山,做了泰阿山的山神。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比他更快洞悉红莲的一举一动。
他神色变化多端,犹豫许久,终于鼓起勇气,一脸绝望地看着清尘,一字一字地说道:“上仙,红莲叛变了...”
清尘心里一惊,“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就在前些日子,我感应到红莲异动,发现她正与水族余孽一起,密谋解救共工。我现在只是一个小小山神,这辈子都无望重返天庭,偶然感应到上仙正在泰阿山地界,知道自己将功补过的机会终于来了,这才想出此办法请来上仙,还请上仙尽早告知天帝,早做防范。”
清尘细细地思踱一番,然后说道:“我知道了,等我查实这件事后,自会回禀。届时再将你的功劳一起告知天帝。”
“多谢上仙。”他不胜感激地朝清尘拜了又拜,抬起头时,看见一旁一头雾水的云孤,心又咯噔一下地提了起来,这个姑娘可是劫数呀!“上仙,天道轮回,劫数天定,还请上仙多多珍重。”
“缘来天自定,缘去人自夺,种如是因,结如是果,一切唯心造。所有缘果我自会承担。”
唯城细细一思索,恍然大悟,更加恭敬地说道:“上仙说的是,小仙受教了。”
送走清尘与云孤后,泰阿山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她一脸不解地追问道:“师父,你与那山神打什么哑谜呢?我怎么听不明白。”
清尘浅笑道:“有些事你不必明白。这次回去后,要勤加修炼,早日修上地仙,来年三月就可以去昆仑拜见西王母。”
“嗯,好。”云孤高兴地应下,终于要回去了。
回到山下时,齐齐明达带着族人亲自来迎接清尘,他一脸惊喜地说:“多亏掌门相助,平息了山神怒气,我代表达达尔族向您表达最崇高地谢意。”
“大汗多礼了,这原本就是孽徒引起的,自然应当由我去处理。”
齐齐明达十分欣赏清尘,“掌门幸苦了,不如早些休息,明日我备上大宴再与掌门痛饮一番。”
“也好,今日确是有些倦了,请容我们先行退下。”
路修远孤身一人站在不远处,他的手紧紧地捏成团,一脸绝望地看着清尘身边神采飞扬地云孤,那是他从没有见过的神情,他倔强地转过头,一脸苦笑地独自离开。
第二日,齐齐明达一脸不舍地再次挽留,“你们真的今日就要走?”
“是的,我们原本就是出来寻云孤的,现在人也找到,我们也该回去了。”
齐齐明达颇为惋惜的看着清尘,想说些什么挽留的话,又怕唐突了贵客。原本见到云孤就已惊为天人,现在见清尘昂昂然若野鹤立在鸡群中更是眼前一亮。他俩坐在一块将世间万物都衬的黯然失色。难怪自己的小孙女塔娜一见清尘就念念不忘,一直和自己吵闹要留下他们,可惜了,这些都是名门仙山的修行人,不是普通的江湖人士,要不然还真是做孙女婿的好人选。
“欢迎你们常来草原做客。”
“一定。”
三人牵着齐齐明达给准备的马,正准备离开。
“等等。”一回头便看见路修远拖着沉重地步履朝云孤走来,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心有不甘,又想要一个确切的承若,“我们还有机会见面吗?”
云孤似乎没有意识到路修远想要的是什么,只爽快地答应道:“嗯!”
路修远紧锁地眉眼终于舒展开来,“一路顺风。”
“你也多保重。”
三人在大草原上策马狂奔,一路呼啸而过。
“驾!”
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奔跑声,不一会,一群士兵便将他们团团围住。
领头的一个兵骑着马走出队伍,瞧见他们穿的是中原服饰,趾高气昂地说:“中原来的?!那跟我们走一趟吧。”
清书冷眼问道:“敢问我们犯了什么事?”
“大汗让我们抓一个中原模样的男人,说是偷了可敦的东西。既然你们也是中原来的,那便有可能是小偷,走吧!”
“胡说!难道我们瞧着像是小偷?!瞎了你的狗眼了!”云孤听到他们不分青红皂白便强制抓人,十分恼火。
领兵的男人看见是个漂亮的女娃娃,骑着马绕到云孤身边不怀好意的说:“你是不是小偷,让我搜搜不就知道了。”
“哈哈哈哈”一群小兵跟着起哄哄笑,兵头子越发的有些得意,甚至朝云孤伸过手来。
“啊!”一柱血柱喷了出来,兵头子捂着见骨的断腕跌倒马下。
清尘一把收回黄泉剑,俨然一副冷面菩萨模样,“将你的手放到它该呆的地方,否则下次我就替你将它安葬了。”
众小兵一时惊得不敢言语,那个人他是什么时候出的剑?不对呀!他刚刚出剑了吗?!
“你...你给我等着。”兵头子只觉的手腕传来钻心的疼,躺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
清尘他们掉头就走,那群小兵也不敢阻拦。
走远后,云孤还愤愤不平地呢喃:“柔兰的可敦不就是大魏的德阳公主吗?我还给她诊过脉呢!”
清书听到后咋乎起来,一脸的不相信,“什么?!你那三脚猫的医术还敢给公主诊脉?!”
云孤气鼓鼓地说:“让师叔失望了,我不仅给公主诊过脉,还把公主看好了。师叔想不相信都不行。”
清尘听到她的话,嘴角偷偷的弯起,“前面就是柔兰的帝都了,我们找个地方住一晚在动身,我们的装扮实在太招眼了,柔兰也不是什么太平的地方,尽早离开才是。”
清尘原本要带着云孤一起腾云的,大概现在已经到了朝摇。可是云孤却说草原的景色很美,便只好由着她这样慢吞吞的往回赶。
夕阳西下,慢慢消失在地平线上。
“师父,你看,前面就是了。”
“我们比赛,看谁先到城门。”清书玩心大起,话刚说完就先跑了出去。云孤不甘落后的紧紧追在他身后,两人你追我赶的,好不热闹。
柔兰的皇宫与中原有些不大一样,他们将自己的宫殿依山垒砌,与山融为一体。白墙金顶的宫殿上耸着蓝天,气势磅礴地屹立在宽阔地草原上俯瞰守护着它的臣民。
进城后,清尘的出现引发了一小阵骚动。草原儿女向来奔放豪爽,她们见到清尘气度不凡,便纷纷大胆过来搭讪。
清书与云孤左挡右推,好不容易才在一群少女、少妇堆里挤出来,等找到投宿的客栈安顿好后天早完全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