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运河水静静地东流。几艘载满木箱和人员的大船靠在岸边,吃水很深。拔去营地帐篷的码头,在夕阳下,变得从没有过安静祥和!几只喜鹊与乌鸦落在颓垣断壁上嬉闹。应该是吃饱了吧。五棵老槐树孤独的相拥而立在村口,似乎是坚毅的守陵人。西庙的善男信女是没了,香火也断了,换成了鸟雀蛇虫翩然造访,鸠占鹊巢!乐马湖平静的可怕,黑东林阴森森的可怕。
甲板上队员们背靠着木箱闭目休息,管它什么夕阳无限好,老子就是累了想睡觉!萧大林和杜林站在船头看看月堤码头,看看运河上往来匆匆的船只,看看远处无际的水田。杜蓬在船上走来走去,把船上大木箱细细数了三遍,才放心坐下,依靠着桅杆闭目休息。大船起锚,顺水东行,向桃源出发。
桃源原本只是个运河边上的小村落。因这里盛产桃果,百姓以植桃卖桃为生。别的地方都是万顷粮田,而唯独这里却处处是桃树。层层叠叠的桃林把村子围在中间,似乎要将它与世隔离!走水路也好,走官道也罢,途径此处,目之所及都是桃园,桃源之名当之无愧。桃源的位置也是极其特殊的。向北五十里与黑东林相邻,向东五十里便是运河之上的第一城清河城。隔着运河向南十里以黄河为界,再往南便是洪泽水寇的势力范围。桃源是三方势力的交界,这里既是各方势力的重叠角力处,又恰恰是三方势力的空白处。这样的边境又好似无人愿意管辖,最终成了一个自由之地。
如同月堤村一样,桃源也是因运河而兴。但桃源的规模又远远大过月堤村,甚至大过窑湾城。窑湾城商贾云集,贸易繁盛,一派繁华景象。而桃源恰恰因为距离清河城太近,往来客商只在此泊船停留过夜,商品贸易却都在清河城内进行,如此一来,桃源空有庞大的人流和物流,却无法形成完善的贸易市场。
一衣带水的清河城是运河第一城,甚至是天下第一城,这里汇集天下之商客和商品。这都得益于城主的对商贸的看重,在这里有最详细且严苛的政令,也有最强大的暴力机关执行政令维护秩序。规范的商品交易市场吸引大批天下买卖人来此。这里流传着一个千年传说,一位漠北沙陀在清河城内卖了一副假的虎皮宝甲,买方发现有假时,沙陀已经卷款逃回漠北。无奈之下只好求助于城主。城主竟然命令一支清河护城队直奔大漠寻找沙陀,经过三年的仔细查访,终于把沙陀抓住并押回清河。公开的审判,对他执行杖刑,最终沙陀被打得半死。消息不胫而走,清河城名扬天下,天下买卖人无不称赞。自此以后凡是有贵重商品交易,而买卖双方互不信任,即使他们距此十万八千里,也会跋山涉水来到清河城交易。
严苛的管理沿袭了千年,造就了清河城千年的繁华,同时却让闲云野鹤的江湖人望而却步。江湖中人更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却又不愿意舍弃商品云集的清河城所带来的生活便利。因此城西五十里的桃源进入了江湖人的视野,天下江湖客相聚于桃源,很多的侠客退出江湖,也选择在此归隐。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摧。鸿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间一场醉!”真如诗中所云,江湖客最喜好的就是这一口美酒。能够吸引江湖儿郎相聚桃源,美酒之功,功不可没。洪泽的双沟陈酿,素有开坛十里香之名,自然不必多说。再者桃源自有古窖产得洋河美酒,也是天下闻名。又以洋河美酒为基酒酿的桃花酒,更是比得上玉露琼浆!黑东林散落村落的小小土窖竟也可出产的汤沟美酒,这酒虽然工艺简单,得益于黑东林优质的水与气候变化,清香甘甜。如璞玉一般,天然雕饰。这样的美酒自有一众的信徒。再以黑东林产的汤沟酒为基,浸泡百年古梨树结出的雪酥梨,清香甘甜更增益十倍。清河城北还有“味占东南第一家”的高沟美酒。因此桃源也是醉于美酒的地方。桃花盛开,桃源淹没于花海,迎面的春风送来的却是美酒的醇香!
桃源驿和码头紧挨在一起的,建在运河的北岸。这虽说也是漕帮的产业,但因所在位置尴尬,不受上层重视,所以驿站码头原本建得毛毛糙糙。起先驿站只有破破烂烂的十几间客房,专给漕帮的人员提供住宿,连酒食都无法提供。那码头起先只是提供十几个船舶停靠的泊位,连像样的供船卸装货的场地都没有,更别说堆场和仓库了。来往的货船非迫不得已,也都不愿在此停靠。驿站前辈为了自谋出路,把驿站进行了大大的扩建,并对公众开放,提供食宿。酒楼和客栈的业务越做越好,驿站的规模越来越大。萧大林接手桃源驿时,已经是桃源最大的酒楼和客栈了。赶路小商贩路过,进来歇歇脚,这里提供免费的茶水,若是饭点,这里还会提供价格低廉的饭菜。江湖侠客,进了店来,自然有好酒好肉招待。偶尔也会有富商巨贾在此停歇,这些人都是嘴上的刁客,好酒倒是次要的,菜却要做的精致,那这里提供文丝豆腐羹,三套鸭,无骨鱼头,蟹粉狮子头等等淮扬名菜。码头也因为驿站的壮大而发展起来。
萧易在桃源可算得上名人,萧站长的独子,当年出生宴大摆了三天,大戏唱了三天,全桃源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庆贺!萧易在四岁前,萧大林视他为心肝宝贝,管得紧,看的严。寸步不离视线。萧易每天只能在驿站内和码头玩耍!但这对于萧易来说,已经有足够多的乐趣了。休息商贩放下篓筐,里面满满的货物,他好奇的扒拉着捣鼓一番。若是遇到渔夫,筐里便是虾鱼蛙鳖,萧易来兴致了,趴在筐头看上一个时辰也不觉得无聊。担心它们渴死,便偷偷舀上一瓢水浇上去。竹筐哪里兜得住水,腥水流了一大片,萧大林看见了,伸手就要打,吓得萧易扔了瓢便往码头跑。惹得客人哄堂大笑!碰到筐中是鸡鸭小狗的,萧易也会拿来食物喂它们,和它们玩耍。客人也常常把活蹦的小鱼虾送给萧易,把它们放在水缸里,可惜往往活不过一夜。若是遇到江湖侠客,萧易觉得面像和善,说话友好的,便会肆无忌惮的跑过去,玩弄他们的刀剑。遇到面目凶狠的,萧易也会远远躲开。这些人对萧易却很友好,常抱起萧易在怀里,用筷子蘸些酒,再夹菜给萧易,辣得他吐舌皱眉!客人自己哄然大笑。萧易忒讨厌那些富商大贾,矫揉造作,非要去楼上雅间吃饭,还总爱抱怨,小二伺候得不好。驿站里没人时,萧易才会跑到码头,如果恰好船工在卸货,他就静静地蹲坐一旁观看。如果船工们坐在棚子里休息,他也就跑了过去。船工都是粗鲁的汉子,总爱拿萧易来逗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