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始华;黄鹂鸣;鹰化为鸠,今日启蛰,天地俱生,万物以荣。
在腾华大陆东颛国与南灵国相交的边界,绵延着数坐钟灵秀玉的山,南山宗门在此山成立已有百年历史,今年恰逢南山十年一次的招收内宗弟子。
东颛彤城富商金家府上,下人们战战兢兢,金老太太一早把自家儿子叫到屋里,又是拍桌子又是摔东西,接着绝食早餐也不吃,就嚷着要他把二夫人带来的别家女儿送到南山学艺。
金老太太鼻子哼了一声:“你趁早带着那丫头早点赶路,免得过了日子,那就可没机会了。”
“母亲!翎儿听话懂事,您干嘛非要如此?!”
“哼,再听话流的也不是金家的血,浪费我家粮食!”
“母亲!!哎哟!!这南山也不是去了就能进的,路上不就来回折腾么!!!”
金瑞来拿自己母亲没办法,闹了几天,还是带着翎丫头去了南山。
在翎丫头还未出生时,生父便从军去了,后来大军归来却也传来生父战死的消息。娘俩相依为命,邻里总是帮衬着才叫娘俩的日子没那么难过。翎丫头两岁那年,城中富商金家长子金瑞来带着人,为自家酒楼下乡寻新茶,途中遇见她娘亲甚是倾慕,并不介意她还带着小拖油瓶,但翎丫头的娘亲拒绝了他的追求。此后三年金瑞来总是明里暗里的默默关心着娘俩,他更是许诺定会将以翎丫头视若己出,为了翎丫头多个人照顾,她便同意了。翎丫头也跟着新爹爹姓金,单名一个翎字。
走的那天翎丫头的娘亲抱了她一晚上,满脸婆娑又咬牙恨恨的说:“翎儿,娘对不住你,要是真能进南山拜师,那就好好学,学好一身本领,谁都欺负不了你....”
幸运的是,翎丫头选上了!
南山有规,进南山宗门后,师傅要给每位弟子赐字,赠与金翎以墨二字,寄诗赋以墨、书之以成之意。宗门里不论姓氏、不谈出身,只有相互学习。腾华第二百三十三年南山内宗第五代弟子选定,消息传回来金家老太太高兴的吃了两碗饭,可不是嘛...这心里的石头终于不堵了,连胃口都大了!
天微亮,南山后山脚下一白衣少年早早便在此等候,卯时刚过,瞧见林间不远人影若仙,少年迎上前去行礼:“云长老!”
长者抬手便来到少年身边,几番交手过后长者微笑扶住少年关切道:“不错不错!有进步!”
“多谢长老赐教!”
身后刚刚惊落的叶子才落到地上,随着他们的脚步又打了个圈。
两人说着话就来到林中湖边的木屋,聊了一会,云长老便要离去。
“差点忘了!玓熙!”长老连忙从袖中托出一只在熟睡中的鸟,此鸟个头比普通的小鸟略大,身上的羽毛随着不同角度变换着不同的颜色。
“引娣一个月大了,就在此陪着你吧!”
看着手中的小凤凰,白衣少年点了点头谢过长老,挥袖转身长老就消失在原地。
南山宗主玉霄幼公今日晨学结束便放弟子们一天假期外出踏青,只要求弟子们酉时之前回到宗门,不要影响第二天的功课。
“幼公!”
站在山亭中的玉霄幼公惊喜万分:“凤前辈?!”
正在与宗主对弈的文英不解,明明自家宗主满头华发,却称呼看起来年纪在宗主之下的来者为前辈。
玉霄幼公提点道:“快见过䧿山云岩长老!”
文英听闻略有失色,连忙作揖:“文英见过云岩长老!”
客套了几句,文英借故离开了,此时云岩长老也同玉霄幼公说明来意。
“回䧿山?!”
“正是!我来同你道别,也是有事拜托你!”
“那剑冢...?”
“放心,䧿山派了位非常优秀的弟子前来接替我,不用担心质灵球里剑冢的情况!”
玉霄幼公点点头,既䧿山有安排,那自是不必再担心。
云岩递给玉霄幼公一块玉佩:“这块玉莲可以感应到质灵球里的异动,也可进出,如若球内有什么情况,还请幼公帮衬!”
玉霄幼公一一应下。
南山还有条规定,后山禁止南山弟子私自进入。为什么呢?说是后山常年阴湿总有毒蛇蝎子等出没,还有一些不明毒性的植物,碰到衣角都要命丧黄泉,怕弟子误入受伤了就不太好!
以墨初到南山时,就因好奇偷偷跑去后山,发现除了林子茂密,动物多一些,并无其他可怕之处,就喜欢一人独自前去玩耍。同年入门的师兄弟见以墨除了摘些花草什么,多次劝导无果,就也都由着她玩,倒是谁也没跟师傅提及过此事。但当以墨邀着他们一同前去,他们每每果断拒绝,一是他们几位没那闲情,二是毕竟是禁地,还是不去的好。
“阿墨,师傅叫你去大厅,说有客人,是你家来人了,让我们寻你,我想你肯定来了后山,果不其然...”宛青着急的走过来,对着下棋的两人行了个师门礼:“”大师兄也在!跑的我都口渴了!”自顾的拿起桌上茶水猛喝了两杯。”
“我家?什么客人?”以墨诧异,心想自从来了南山,便再也没见过家里人,只每年逢年时收到娘亲一封家书和娘亲绣的手帕香囊等小物件。
“一位中年男子,我听到说...应该是家父!”
“啊?!”以墨有些震惊,还没来得及跟师兄说告辞,宛青放下杯子就把她拉走了。
路上以墨问宛青是一问三不知,宛青说想着她定是偷跑到后山去了,自己急忙就往这边来了。
一路提气跑到听风阁,以墨喊道:“师傅!”
“来了,墨儿你看,谁来了!”闻声玉霄幼公前面坐着的人也是连忙起身喊道:“翎儿,都长这么大了。”
十年未见,以墨也记得这是她后爹金瑞来,唤了声:“爹爹”
“呀!翎儿还记得我呢!”那后爹外表相比十年前老了一些,心想这些年未见,还担心这孩子认不出自己来呢,还好还好这孩子还是记着的!没有白疼!
“爹爹怎么来南山了,可是我娘怎么了?”以墨最担心的是自己娘亲出了什么事。
师傅冲她说道:“别急!是你得要下山了,还是听你爹爹细说。”
金瑞来踌躇了一会,看了看以墨简短的说:“翎儿,不久前颛皇下了诏书,你和晏晏要随被选中的其他官家女子一起,进宫诏选王爷妃嫔,我们告知管事公公,说你年少拜师南山,一直不曾在家中,可...公公说他不管你在哪,陛下说了金家两位就是两位,到时候入宫名单上少一个人,颛皇问起来,他可担待不起、金家也担待不起...我这就赶过来接你来了!”
选妃?!开什么玩笑!以墨听到很是震惊,惊慌摇头说:“师傅,我不要下山,我要一直陪着师傅。”
“墨儿,为师也是不舍,原本过不了多久,你们师兄师妹几人也是要下山去历练了,皇命不可违,你收拾一下,明天跟随家父,下山去吧,得了空回来看看师傅就好。”这么多年,玉霄幼公很可是把这些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在疼爱!听到消息他也很是不舍,但每家有自家的家事,玉霄幼公也不能改变这些事。得到玉霄幼公的支持,金瑞来感激的看着他。
“可是...”以墨想的有朝一日与同门行走江湖,可不是想进宫去没有了自由...见师傅还在和后爹说些什么……就转身离开听风阁回自己院子了。
以墨刚进院门,差点撞上拿着花的凌恒:“幸好,我及时将花拿开,不然你这一早的功夫都被你撞散了。就喜欢这花花草草,走的时候你又忘记拿了,我还得绕一大圈给你送过来。””
进到房间,凌恒把手中的桃花插入桌上空瓶中,他转过身来看着以墨:“路上听闻是你家父来了要接你回去?”:
“师兄你…”以墨只睁睁的看着他,话还没出口眼泪已经在眼睛里打转了,她想问师兄能不能带她逃走。
凌恒楞了一下,看着以墨一副要哭的样子怔怔不知道说什么:“怎么了?...”
“没事,谢谢师兄。”在凌恒张嘴想说话之前,以墨连忙推着他往门外去,凌恒边挣扎又怕把以墨碰到。
把人推到门口,以墨就要把门关上,凌恒伸手拦着:“墨儿…”
“师兄回清风涧吧,我想一个人呆会。”
火红的一片天,凌恒背对着夕阳,以墨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凌恒还在说些什么,以墨也听不进去。很快以墨眼睛里蓄满了水珠,没骨气的啪嗒啪嗒掉出来。凌恒抬手想帮她擦去,以墨避开他的手转身就往里屋跑,然后就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她也不知门外的凌恒何时离开了,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天明。
第二天一早,师傅师兄们都来送以墨,临别前,师傅将一枚玉佩赠与以墨要她贴身带着,说是送她护身。玉坠似莲,白玉中晕染着绿,以墨谢过师傅,和师兄师妹们道别。
分别前岩东对以墨笑说:“是不是昨晚想着要走,舍不得我们哭了一晚上,眼睛都是肿的!”
“二师兄,你说出来干嘛?”宛青不满。
“心里知道就好了!”诚贞补充,一扫离别的阴霾大家都笑了,
以墨知道岩东打趣是想缓解气氛,大家同以墨相约,就算不能回南山了,以后还可以江湖见!道别师傅和同门,以墨心念:再见南山,再见师傅,再见岩东、诚贞、宛青。会再见吗?凌恒...
一路上以墨话语不多,金瑞来同以墨说:二哥金琰精明能干,开拓了家里不少的生意,现在是越做越大,这次颛皇为王爷们选妃,同时也为适婚皇家亲贵选妻子。颛皇有意与东彤现最大的商家金家交好,所以也想着金家两位女儿写在了入宫的名单上,颛皇还有意想招金琰做驸马...还有一些这些年金家的琐事等等...怕以墨生分,所以金瑞来一路上滔滔不绝讲金家这些年所发生的事情给以墨听...
很小的时候以墨就被送到南山拜师学艺,
入了金家后,以墨就多了个姐姐金晏晏,二哥金琰,后不久以墨娘亲生下四弟金辰,金家祖母看以墨娘俩的脸色才好了一点。金瑞来倒是说到做到视以墨为己出,四个孩子从不偏袒,可金家祖母一直觉得以墨是别家的孙女,从不待见。
以墨七岁时正逢南山十年一次的招内宗弟子,十岁以下的孩童都可一试。南山在炎华大陆东颛与南灵交界处,南山虽属于东颛境内,却无门槛面向四国招收弟子,所以慕名想要前去拜师的特别多。金家祖母赶着自己儿子把以墨送去试一试,希望能送的远远的见不着最好。
几日的颠簸,以墨跟随后爹回到了东颛东彤城内。
下了马车,门口的管家刘伯忙迎上去:“老爷!三小姐!可算盼回来了,三小姐可都不认识我刘伯了吧!”
“刘伯还和我小时候的印象里一样,我变了,刘伯可是一点都没有变呢!”以墨笑说道,小时候刘伯人就很好,以墨虽不是金家的女儿,但在金家生活的三年里全府上下都待她挺好,只有老夫人是在意以墨并不是金家的血脉这件事情。
“三小姐,快快快进来,老夫人和夫人们都在大厅盼着呢!”刘伯引着以墨往府内大厅走。
见过了府里的人,以墨在家待了几天,今天一大早,后爹派人来说,二哥回来了,让以墨过去,选妃日子近了,让二哥带着以墨和大姐晏晏去金家的布商衣铺里,选些布匹,做些入宫时穿的衣裳。本是要人来府上做,见以墨这些天也是闲在房间里,金瑞来要金琰带她们出去转转。
挑完布匹,一上午都过的差不多。平时在南山,以墨有时候也会和师兄们一起下山置物,来去都很匆忙,没有像这样闲逛,此时以墨心情较前几日的担忧轻松了许多。
吃饭的位置是金家在东彤最大的酒楼,看着来人,掌柜的连忙出来:“二少爷,二楼雅间给您备好了,大小姐、三小姐!这边请…”入座后,饭菜随即上桌,以墨正在听二哥介绍特色菜,就听见窗户外传来女子的哭喊,靠着窗循声望去,楼下街边围了不少人看热闹,女的还在哭声哀求。
“王爷,您带走悦儿吧,您给了悦儿赎身的钱,悦儿就是您的人了,您带我回府,给您做牛做马都可以,求求您不要丢下悦儿…”那女子拦着轿子往帘子那扑腾,楼下百姓见了议论纷纷。
“哎呀,五王爷又在到处惹花惹草了”
“你说,王爷想要什么样的世家小姐没有,偏偏喜欢到处给这种歌姬舞女赎身,又不要人家...”
“可不嘛,白白浪费银两”
“这你就不懂了吧,王爷这是有钱多的没地方花,”
轿子旁的侍卫只听见轿子里扇子啪一响,立刻会意架着哭闹的歌女往别处走,女子还在不停地的哭喊。楼下看热闹的人还挺多,以墨很是诧异,转头看向哥哥姐姐“哈哈,以墨第一次看见吧,我们都习惯了,那是五王爷的轿子,这样哭喊的女子,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九个了,大家习以为常。”二哥解释道。以墨回来后要家里人还是唤自己以墨,翎儿自己听着倒不习惯。
“听说,这次选妃的也有五王爷,谁要是许配给他,真是有得受了。”大姐金晏晏笑道。
以墨想起一位翩翩的公子,嘴角上扬,大师兄凌恒是断不会如此...
三匹油光水滑的黑色良驹,稳稳牵扯一辆白色金丝云边的马车,缓缓行驶在街道上等待人群让出一条道路,与刚刚吃完午饭的金家三兄妹隔着人群擦肩而过,人群回归熙攘,空气中残留的熏香,像轻云飘动在四周。以墨猛地回头追了两步,马车已渐行渐远……
“以墨”金晏晏不见自己妹妹慌忙四处喊到。
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以墨心想兴许是思念凌恒了…熏香会有一样的吧...转过身答应着:“姐!我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