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过后,凌风一瞧见冯纪庄,心就腾起一股无名之火。
当初他明明知道宋凤玉是宋有才的女儿,并且清楚我要取娶她为妾,他还要强逼她就范,且在那种地方那样的环境下。
而今天当知道宋凤玉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后,凌风越发对冯纪庄的那种行为感到憎恶。虽然事情没成事实,那也是自己赶到的及时。
所以凌风从那天起就开始讨厌着冯纪庄。
可是凌风要赶走梁和同也只能靠冯纪庄这样的人,他要送一封信去省城也只有冯纪庄能靠得住。
凌风既然那么讨厌他为什么还要选他呢?这种行为这种做法也只有刘娴君分析得出。
因为冯纪庄自那件事后,就觉得凌风对自己有了看法,某种程度上他已经失去了凌风的信任,所以他时时处处总想讨好凌风。
他害怕凌风整治他。
而刘娴君把这一切看得非常清楚。
所以当刘娴君知道凌风要送一封信去省城的时候,刘娴君便示意冯纪庄,如果这个机会他能抓得住的话,也可能使凌风改变对他的看法。
所以凌风也掌握着冯纪庄的心理变化。
这种驱驶只有刘娴君看得清。
所以凌风选中冯纪庄去省里某种程度上也是刘娴君的主意。
刘娴君把梁和同送来的“农业调查报告”递给凌风时,凌风连看都没有看一眼,更不要说问了。
刘娴君也不说话。
他们这种默默的相对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谁也不觉得奇怪谁也不觉得别扭。
今天当刘娴君把这份报告递给凌风时,她又是坐在他身边什么话也不说。
过一会儿,凌风才问,你觉得让谁管理这项工作更合适呢?
刘娴君从不主动过问凌风的政务,而凌风也从不让刘娴君多问,也不征求她的意见,有什么大事也从不在她面前谈起。
可今天为了什么?
刘娴君拿起绣活刚做了两针,头也没抬应道,你认为呢?
凌风笑笑说,我今天可是要听你的。
刘娴君仍然没抬头说,你认为谁合适就派谁呗!不过,冯纪庄这个人挺能干的,又吃若又耐劳,若让他管理也许能成。
凌风说,你觉得高家军怎样?
刘娴君说,高家军这人特别精明,越是精明的人越是对你不利。三国时候,刘备和曹操争夺权位的时候,刘备为什么装出一幅大智若愚,那他就是看出曹操的用心……
凌风没有让刘娴君把下面的话说完,就丢下手中的报告坐在了她的身边,取下她手里的活计说,难道你真的不喜欢我吗?你进凌府这么久,我却一直忍让着你,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我空等下去吗?
刘娴君一瞬间有些感动。
她不是没有考虑过委身于眼前这个男人,可她一想到他是自己的敌人时,刘娴君的心就静不下,就象刀剜样难受,但有时候她又觉得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太不近情理了,对于一个大男人是不是太残忍了?唯一是刘娴君感到安慰的是凌风在这件事情上从来没有强迫过自己,但她心里清楚这种忍让总有一天会暴发的,到那个时候,这种暴发也可能会变本加利地让自己承受。
女子师范学校的诗歌朗诵会再次举行了。
梁和同和凌风在将要结束时赶到学校,他没有提出任何理由就把学生驱赶出去,尔后查封了学校,并把胡公臣软禁起来。
软禁胡公臣的理由是胡公臣宣传反动言论,和县政府的十四条制度有抵触。具体为了什么谁也说不清楚。
人都散尽了,唯有凌风独独留下。
胡公臣说,还是你凌司令有招呀,我佩服你。
凌风拍拍胡公臣的肩说,别担心,有我凌某在,谁也别想动你一根毫毛的。
胡公臣也随声附和说,我明白,我明白。
胡公臣这句明白其实也是一句双关语。
他当然明白凌风这样做自然是有他的目的,他还要利用他,在利用他的同时给他一点小小的恩惠让他生出感恩戴德的念头。
胡公臣还明白凌风这样做也可能是要让他答应为他的“天王寺”军政学校效力。
他凌风心里也明白,军政学校为什么迟迟开不了学,也就是他胡公臣从中作梗。
胡公臣知道凌风不可能平白无故地抓他平白无故地关他,所以他总是伺机找胡公臣的不是。
胡公臣也总是带理不理地,让他的军政学校始终开不了学。
因为表面上胡公臣虽然答应了凌风,但背地里却偷偷地把自己的教师疏散,这一点,凌风不是不清楚,但清楚他也毫无办法。
今天凌风借梁和同的名义查封了女子师范学校,然后自己再出面为胡公臣担保,这样一来说要挟也行说强迫也行,看你胡公臣还敢再不答应军政学校的开学。
当然这一切胡公臣也看得很清楚。
凌风说,我准备调顾寒中和张楣一批老师去军政学校,胡老弟意下如何?
胡公臣说,当然可以。沙河县的哪一位臣民不属于你凌司令管?只要为民有利的事,我胡某当然赞同。别说顾寒中和张楣,就是全校师生全盘搬去,我也会同意的。只是这样做凌司令觉得合适吗?不感到劳民伤财吗?
到了目前这种地步,胡公臣已经有种豁出去的意志,我担心什么?我害怕什么?我今天就是要把话全说出来,看你凌风又能把我怎样?
凌风说,胡老弟言之有理。可目前咱县官兵素质太低,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都不识字,我想我这样做也是为了提高他们的素质着想,这有什么不好呢?再说了日本人已经打过来了,我这样做也是为了迎战呀!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服谁,气氛陷入了沉闷。
过了一会儿,还是凌风开口说,无论怎么,梁县长查封学校有他一定的理由,过两天我再找他谈谈,但你得答应我军政学校的开学,第一批训练只要三个月,哪怕三个月后老师再回来开学也行。
胡公臣说,那不行,我可以给你拨过去一部分老师,但师范学校不能查封,再说了,学生还得正常上课的。
两人又僵住了。
胡公臣没有表现出通融的余地。
凌风想,他这样答应我等于没有答应,他是在应付我。拨给我仨两老师心就没有在那儿使,这不等于我白费心思吗?再说了,如果他三天两头再换老师,那样我的军政学校就没有稳定的局面。
凌风思索了一会儿,手的挥说,没有通融的余地。
凌风丢下这句话起身告辞了。
张楣还没有从省里回来,沙河县已发生了变化。
梁和同被免职,已经调离沙河县。
刘娴君猛一听也说不清是一种佬样的心情。
对于刘娴君来说,她已经猜测到可能有两种可能,一是张楣云省里告状,把梁和同的种种劣迹说得非常到位。另一种可能是冯纪庄的那封信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反正阻碍学校根椐地的发展的又一绊脚石被清除了。
送梁和同离开的那天,刘娴君也陪着凌风一起去了。
梁和同拉了刘娴君于一旁说,我没有说错吧?你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可也是一个厉害且狠毒的女人。
刘娴君当然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梁和同原以为他这样刺她一句,惹恼她,使她羞辱大骂。然后自己可以揭穿她的种种阴谋。
谁知刘娴君却微笑着说,我还没有认识你的夫人,你们可就要走了让人感到太遗憾了。
梁和同笑笑又压低了声音说,你这样做迟早有一天会掉脑袋的。不过你要记住我一句话,幸运和不幸始终是一对孪生姐妹,谁也逃脱不了,避免不了的。
刘娴君也压低声音说,自古人生无常,你敢保证有一天你就不会掉脑袋?
刘娴君又说,不管属于哪种情况,都只有凭着天赐的经验来决定自己的想法的。命运有幸运与否之分,思想当然也有智愚之分。人把命运交由老天去安排,思想却是要由自己的意志去磨练的。明智在幸运时会起作用,在不幸时也会起作用,昏聩在幸运时会有所表现,不幸时也会有所表现。
两人正在争斗着车已经装好,有人就催着快走。
梁和同离开刘娴君时又说,也许你是对的,但我还有一句话要告诉你,掉脑袋的时候凌风可是不分男女的,也许有一天我们还会见面。
刘娴君说,最好是战场上见。
说着就走过去挽起凌风的胳膊,目送着车子缓缓向城东门驶去。
凌风和刘娴君一直站着没动。
两个人此刻想的有一样也有不一样的。
凌风想,我终于除掉了又一个绊脚石。而刘娴君则想的是学校的发展,所以梁和同的离去,多多少少是他们有了共同的愿望。
凌风说,他真的走了?
刘娴君说,你难道不希望他走吗?
凌风说,也可能我这样做最终是得不偿失。
刘娴君说,你得必定大于失。
凌风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但旋即又消失了。
刘娴君说,回家吧!
凌风这才利索地回了一句,回家。
两个人就那么顺着大街向凌统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