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依旧,吹来徐徐,让人沉醉。
“师傅,您老人家又在想些什么呢?”
人未到,可是声音却已至,一如往日那般让梅长风倍感亲切。
说话间,肖雪饮已经行到梅长风身旁,故作埋怨道:“常老怪,你这人也太没有良心了,好歹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啊,怎么都不去看看我的!”
梅长风回过神,望着身旁的肖雪饮,心中却也有了答案。
原以为是自己救了她,却不想是肖雪饮救了他这个行尸走肉。
“谁说的,你问你白姐姐,你昏迷的时候,为师可是没少照顾你!”当下梅长风抬手就要去刮肖雪饮的鼻子,以示自己未曾忘了她这个救命恩人,“还有,你看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哪里像有事的样子。”
哪知肖雪饮却本能躲开了梅长风的好意,连她自己也惊诧不已。
这若是放在往日,她万万是不可能躲开的。
梅长风自然也察觉到了,在江湖里混沌多少岁月,他自觉不会看错。
他们之间,已经有了隔阂。
不管他们相不相信,事实就是如此。
近来,肖雪饮总做一个噩梦。
漂浮的雪,永远烧不尽的烈火,弟弟与母亲的呐喊,父亲的哀嚎。
还有那本该在坏人身子里的绽放的梅花。
因为在肖雪饮的心中,那独一无二的梅花,只应该在坏人身上绽放。
可是任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那梅花竟在父亲的头颅里盛开。
每每醒来,肖雪饮总是陷入混乱里。
她不知这是梦境还是本该属于她的记忆。
是梦境,可是却那么真实。
是真实,可是以前却从来没有想起过,甚至于关于八岁以前的记忆,任她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但是经过此次献血抽魂的术法,她竟一时开了窍,以前的事情似乎一下就出现在脑袋里。
可爱的弟弟,对她严厉又不失宠爱的父亲,对她倍加呵护的母亲,还有对她宠爱有加的管家大伯。
一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目,总在肖雪饮的脑中突然蹦了出来,就仿佛她的脑子以前被上了一把锁。
如今这把锁一解除,那百宝箱里的东西,自然也都显露了出来。
每每混乱之时,肖雪饮就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可是假若这些都是真的呢?那她该如何面对梅长风,梅长风又该如何面对她。
她只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做梦的人都知道,做噩梦其实不可怕,可怕的是没人把你叫醒。
好在梅长风虽然不解风情,可是却很善解人意。
他目光深沉的望着肖雪饮,沉声道:“最近是不是老实在做一个噩梦!”
肖雪饮脸上一喜,抬手拉住梅长风的胳膊,道:“不愧是常老怪,你怎么知道最近老做一个噩梦!”
梅长风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心,道:“别忘了,师傅现在流的血有你的一半,就连五脏六腑,七魂六魄都有你的影子!”
肖雪饮翘起嘴唇,一只手已经顺势挽过梅长风的胳膊,道:“这么说,我想什么你都知道咯!”
梅长风颔首一笑,一双眸子闪闪发光,道:“不好说,你倒可以试试看!”
肖雪饮看了梅长风一眼,转而挽起梅长风的手,面向昆仑海,一双凤眼微微合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梅长风望着肖雪饮,竟一时呆了,转而,他学着肖雪饮的样子,也不知在对着昆仑海,许着什么愿望。
师徒二人睁开眼,面面相觑,却同时笑了出来。
所有的隔阂,似乎在这一瞬间,已经化为泡影。
二人正笑得出神之际,那红衣仙子却如那恼人的里蚊蝇,嗡嗡而来,看着师徒二人打趣道:“唉,难怪世人说只羡鸳鸯不羡仙,如今看来,倒真真让我有些想留在凡间了!”
肖雪饮忙抽出手来,双颊绯红,道:“前辈取笑了,我与师傅……”
肖雪饮羞得已经说不出话来,梅长风却心有灵犀补充到:“我们师徒二人承蒙前辈相救,只是这里却不是蜀南竹海,是以不能好好款待前辈了!”
那红衣仙子笑道:“你们师徒二人此次能够死里逃生,却多亏了那小蟒,若不是她护母心切,你们师徒二人恐怕早已经魂飞魄散了!”
世间之事,变化莫测。
梅长风为救肖雪饮不得已杀了赤目巨蟒,而肖雪饮也被动服下赤目巨蟒的蛇丹。
转眼,小蟒就把服下蛇丹的肖雪饮认作了母亲,以命相帮。
梅长风望着那小蟒,一时之间,心中复杂。
而肖雪饮仿佛真的把小蟒当作自己的孩子,轻轻的抚摸着小蟒的头,柔声道:“小红,这次,你救了我和师傅的性命,姐姐答应你,这辈子一定护你周全,你放心,就算姐姐现在功力不够,可是我师傅却是顶厉害的人,他也会像我一样保护你的。”
说时,肖雪饮扭头望着梅长风,柔声道:“师傅,你一定也会像保护我一样,保护小红的,对吗!”
梅长风点了点头,刚想抬手去抚摸小蟒,手去一半,却不自觉的缩了过来。
只因为小蟒看到梅长风抬手时,已经做好了防御的姿态。
那样子,似乎要将梅长风杀死而后快。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说的就是现在的梅长风了。
可是他并不是怕被小蟒咬,而是怕自己无心的过失,伤了小蟒。
天上红日依然,仿佛这昆仑海中永远没有日夜交替似的。
红衣仙子交给梅长风一个红色的玉瓶后,与师徒二人告别道:“用你们凡世的话来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二位有缘再见吧!”
说完,红衣女子与白晶晶便乘鹤而去,只在长空留下一道红白。
而黑晶晶则奉命将二人送出了昆仑海。
梅长风端坐在大雕背上,闭目养神起来。
而肖雪饮呢,因为来时太过牵挂梅长风,所以忘记了这长空白云。
如今心情美美,自然被这长空白云、远山水影吸引,不时手舞足蹈、不时自言自语的逗逗小蟒。
地上的农家小儿只望着天上的大雕出奇,心中早已许下仗剑天涯的江湖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