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此地恐不是龙潭城,我二人行差踏错,误着了妖兽的道。”这一结论是楚知思考许久才理清的,首先她二人是夜里入的龙潭,城中一片漆黑,只有沉梦客栈灯火通明,依老太婆所言,妖兽当道,百姓闭门不出,多半是为了掩饰此地为假的事实。其二,永远没有白昼,自从进了龙潭,天气便一直是雨雪夹杂,头顶乌云密布透不进一丝光,龙潭曾被誉为苍梧不夜城,如今却沦为永夜。再者说,为何楚知会做自己濒死的噩梦,仿佛已被设定好了结局,无法改变,定是妖兽从中作梗,否则不可能客栈坍塌都醒不过来。
闻声无昼缓缓睁开了眼睛,他认同楚知的想法,应道:“身在幻境,一切当心。”
两人在小屋静静休息了半个时辰,待雨雪势头小了些,方才出门寻破境方法。
静谧的死城没有半点生气,二人执着素伞踏在雪雾里,走着走着,天空打了一道惊雷,眼前的场景开始不断变化,本来死气沉沉的龙潭城变为一处断崖,一个身着粗衣的女孩被逼到绝处,断崖上聚满了明明灭灭的火光,忽然一柄锋利的箭破风飞来,与之擦肩而过,女孩再也无处可退,转身决绝的跳入断崖。
楚知心脏一紧,这是她被追杀时的画面,还以为那一跳便九死一生,却掉进了断崖下的湖里,漂到苍梧境内被无昼所救。
不知无昼看到此情此景,还记不记得那个浑身脏脏的小姑娘。
场景仍在不停变化,这次有一个陌生面孔的女子倒在无昼怀里,身材与她很相似,无昼低着头看不出表情,但整个身体被煞气包围,仿佛随时能杀掉一群人。
画面再一转,无昼身上的白衣换成了黑衣,再不是仙气飘飘的苍梧山大弟子,原本清冷的眼神变得绝情又嗜血,背负长剑步入雨雾。
这些画面真实得让人分不清虚实,楚知看着这样的他只觉得很心疼,心中所想脱口而出:“我不想你变成这样。”
“是假的。”无昼一字一顿的说。
而后他提剑上前,不再看这些幻境画面,开始四处寻找破境方法,楚知也跟着他找了起来,此时场景又变成了一处喧闹的集市,一个小男孩瑟缩着身子躲在墙角,衣服破破烂烂,他瘦弱又可怜,目光一直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穿梭,似乎在焦急的等谁。
这个小男孩长得白白净净,一双眼睛特别清亮,眉宇间与无昼有七分相似,楚知不自觉走上前来,想伸手安抚他,却根本触碰不到他的身体,碰到的只是一层虚影。
楚知转过头,发现无昼在离她不远处站着不动了,他也在看着这个小男孩,静静的,不带一丝感情的。
“无昼师兄,这是小时候的你吗?”此话一出口,楚知恨不得拍自己一掌,这么瘦弱可怜的小男孩,瑟缩在角落无家可归,不过单纯跟无昼长得有些相似罢了,她做什么要问出这种问题。
不曾想身后的无昼却淡淡道:“是我。”
楚知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原来真是小时候的无昼,便好奇的问:“师兄在等谁?”
“等不会来的人。”
无昼的母亲是魔族血统,父亲是江湖游侠,江湖永远都在伸张正义,除魔卫道,因此母亲在诞下他的第四年,被世人所逼,死在了修士的剑下,父亲也被当胸一剑刺死。而曾经的那位修士,正是当今名震天下的苍梧山主——沧溟君。
他永远忘不了那天,父母将他送到喧闹的集市角落,嘱咐他安静在此等着,晚些时候就回来接他,可是他从白昼等到黑夜,也等不到父母的身影,他几天不曾进食,饿得快晕过去也不敢稍微离开一会儿去寻些吃食,只因害怕刚刚离开,父母回来寻他便不见踪迹。
他一步也未曾离开,而父母却再没有回来。
后来还是从世人耳中听来父母已故的消息,字字淬毒,句句裹剑,无比狠毒的扎进一个四岁男孩的左胸腔。从此他便孤身一人,宛如一具行尸走肉般游荡在世间,直到江湖第一修仙门派苍梧山开始招收新弟子,他平生第一次觉得活着还是有用的,只因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无昼的思绪还未收回,地面一阵剧烈的震荡,“龙潭城”各个部位开始崩塌,地底轰隆隆的响,像是即将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师兄,小心!”
楚知一声急唤,将无昼拉回了现实,他抬眼望向四方,迅速往后连退数步,退到一处空旷的地方,等地底的东西出来,楚知则寸步不离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