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两三交谈,柴三娘对解临一开始无礼的不悦消去,她性子多变,遇喜静者则静,遇活泼好动也如其,解临好谈,她也能多说说话。
怀有对江湖好奇之心的她闻言,顿时眼睛发亮,毫不犹豫地点头应道:“想。”
“小姐,你要去哪里?”婢女见柴三娘和解临一同起身,连忙拉住她。
柴三娘轻拍一下她的手,脸不红心不跳地哄骗道:“出去解手,你和其他人在这里等着。”
“小姐,老爷吩咐我看住你,不能让你乱跑。”见她又找借口遁,婢女竖眉瞪眼,拽着她的手腕不肯松开。
什么叫乱跑!这丫头到底是谁的婢女,柴三娘瞥了一眼笑眯眯地解临,继续哄骗道:“真要解手,很快回来的哈。”
说着,柴三娘推开婢女的手快速往客栈外掠去,一旁的解临也迅速跟上,感受着前方的气息波动,两人施展轻功快速前去。
树林空地里,借着暗淡的月光中年男人已撕去了易容的面具,变成一清秀冷漠青年,剑眉微皱,视线不断在四周的黑衣人身上来回扫过,执剑的手掌微微颤抖,嘴角溢出鲜血,显然是受了伤。
而在其脚下躺着三个不知死活的黑衣人,两方都各有损伤,青年抬手擦去嘴角的血,凌厉的目光锁定在面前的黑衣人,冷声道:“娄尾那老匹夫就只会藏头藏尾,放你们这群走狗出来咬人,东明老六这名号简直是浪得虚名。”
“你这等货色还不用主子出手,林铮,交出钥匙,否则抓你回去当血奴!”黑衣人怒斥道。
被叫作林铮的青年冷笑一声,长剑上的血液还新鲜往下滴去,阴森剑光反射在他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
“有本事来拿!”
远处躲着看热闹的解临闻言,眉梢作妖高挑,喃喃道:“林铮……”
柴三娘五官六感灵敏,当即将目光从打斗场面收回,看向解临问道:“林铮?你认识他?”
“不认识。”解临摇摇头:“不过这林铮算是江湖后起之秀,传闻他与东明老六有不少恩怨,看来是真的了,至于那钥匙……”
解临眯了眯细长不小的眼睛,江湖称作高手之人少之又少,而宗师更是稀有得很,东南西北二十八星宿里仅有几个称得上宗师之名,若不是二十年前那场惨烈的争夺之战,凭人才辈出的江湖,跨入宗师之名的又何止五人。
只是黑衣人口中的钥匙,是不是二十年前的钥匙……
柴三娘不知解临所想,别说钥匙,她连那东明老六是谁都不知道,感觉到有道炙热且疑惑的目光盯着自己,解临被她看得发毛,也学着她盯回去,笑道:“你该连江湖势力也不清楚吧?”
柴三娘只知道自己的师父竺远来也算得上江湖高手,但他老人家喜欢云游四海,有华实的大宅不住偏住什么断桥底下,甘与老鼠同窝,除了还能见人的武功教给她,其他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初入茅庐的她诚恳地摇摇头,又诚恳地求知。
解临对美貌腿长的女子都生了一副好心肠,大周女子娇小玲珑,但柴三娘身高却颇为高挑,肤白貌美,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带有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无邪,也不知谁这么大胆放她出来,要知道现在的世道可不太平静。
见她眼睛清亮干净,仰着脑袋注视着自己,解临心里生出几分挑逗之心,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揶揄道:“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西庚老二竺远来的女徒弟?”
“你怎么知道?”柴三娘一愣,她拜竺远来为师的事还做得挺保密的,怎么随便遇个人都知道?
解临神秘一笑,反问道:“你猜。”
柴三娘:“……”
接触过后,她以为解临是个翩翩公子,但现在她觉得对方骨子里藏着一股‘贱贱’的气息?
见柴三娘脸色变化,解临含笑看够后重新将目光落在打斗的场面,林铮以伤换伤宰了对方三人,黑衣人只剩七个,但此番行为也惹怒了他们,虽然黑衣人的武功不及林铮高,但胜在人多以及相互之间默契配合,还懂得阵法的利用,林铮的情况可不大好。
他一边看一边道:“中原本是一方地,东南西北遍布江湖人,东边明州,南边箕城,西边长庚,北边斗门都是两国的边缘,因为土地不够肥沃而导致人口少,朝廷也不愿在此出力,便成了江湖人喜欢聚集之地,这四处地方出了不少名人高手。”
“江湖中将有名的高手排成二十八星宿,东方苍龙七宿,南方朱雀七宿,西方白虎七宿以及北方玄武七宿,你师父竺远来在西庚排名老二,而那林铮所提到的娄尾则是东明第六排名,两人都是江湖高手,成名已久,只不过一个隐姓埋名,一个臭名昭著……”
这江湖果然高手如云,柴三娘内心感慨,问道:“那林铮在这二十八星宿里吗?”
“不在。”
柴三娘又问道:“那解公子你呢?”
这声公子甚是熟耳,解临已经很久没听到有人叫自己公子了,当即眼眉一弯,道:“星宿榜上高手都是前辈,我这大好年纪理应游玩四方赏风景,饮酒听曲看美人,哪里能与高手同榜。”
“解公子还真,特别……”柴三娘听着这跑边的话不由得眼角抽了一下。
解临也不理会她话里的别意,目光落在败落的林铮身上,黑衣人死剩三人,他对林铮手里的钥匙还挺感兴趣的,若让钥匙重新落到娄尾手中,那可遭殃了。
他面露同情之色:“柴姑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看林铮公子要死了,要不你出手救救?”
“啊?”柴三娘虽说对黑衣人的行为恼怒,但人家的恩怨与她何干,况且黑衣人背后还有个星宿榜上的高手做主子,她可不想惹祸上身。因此听到解临这话,生生地愣住了,她认真地问道:“不是说好只看热闹的吗?”
“看来你脑袋不像你表面这样天真啊。”解临笑道,丝毫不掩盖声音,立马被黑衣人给发现了。
“谁!出来!”
柴三娘大惊,这位解公子是武功太高强还是脑袋有病?敢情是忽悠她来救人,拉着她踏浑水的?
解临从树上跳了下来,自己惹麻烦便算了,他还做了‘贱人讨打’的事情,现身之前先推了一把柴三娘,被突如其来的身体前倾愣得连反应都忘了的柴三娘以四脚朝天的姿势往下掉下,良心发现的解临眼疾手快捞了她一把,两人以横抱的姿势出现在黑衣人面前。
“你们是什么人?”对于两人的现身,黑衣人也是一愣,旋即眯眼冷声问道。
此时林铮已经身受重伤,长剑入地支撑着他的身体,以为会葬身在此处,没想到居然有人肯救自己,这两人好像是客栈里的……
柴三娘此时可不想管什么黑衣人,她被解临抱在怀里,陌生的男子气息充斥着她的呼吸,还未露出恼羞之色,解临这真贱人居然直接将她丢向黑衣人!
“好人!”解临还有闲情地理了理衣裳。
好人个鬼!柴三娘忍不住在心里吼了声不雅的话,这次她反应极快,提起内息在半空中扭转身体,堪堪躲过黑衣人的一剑,两脚落地站稳后,杀人般的眼神朝解临送去。
解临脸上还挂着笑容,见此,还回了她一排皓齿,气得柴三娘怒火心起,这什么破公子!黑衣人见两人还有心情眉目传情,登时大怒,长剑横劈向柴三娘,后者冷哼一声,将怒火转移到黑衣人身上,反正他们杀了人,大周法律杀人偿命,暴打一顿她也不会觉得内疚。
柴三娘提起内息,从经脉生出涌至四肢,身体往后弯去成一座桥,长剑在她眼前闪过,凌厉的剑气让她本能地闭上了眼睛,紧接着脚风生起,一脚踹在黑衣人腰部,后者生生地挨了一脚,闷哼声响起。
黑衣人连连后退,刚稳住脚步便感受到掌风袭来,直接拍在他的胸口,“噗!”一口鲜血喷出,倒地不起,其他两个黑衣人没想到同伴在一个小姑娘手中竟走不过三招,当即齐齐同上。
解临一直观察柴三娘的招数,她只是运用最简单的招式对付,虽说其中可能有着对方轻敌的原因,娄尾是榜上高手,同样眼界也因为高傲而变得不屑,没点本事的走狗娄尾还看不上,黑衣人虽然离高手还很远,但也是练武有六七年,柴三娘几招便让对方败落,看来竺远来教徒弟还挺有一手的。
见黑衣人奈何不了柴三娘,解临这才走向林铮,迅速在他身上的穴位点了点,又摸出一瓶药粉递给后者,同时问道:“他们所说的钥匙可是河图的钥匙?”
林铮刚咬开药瓶盖将药粉倒在伤口上,听到‘河图’两字手一抖,大半瓶药粉浪费地撒在了地上,解临笑了笑,重新摸出一瓶药粉递过去,说道:“别紧张,我只是想确定,对钥匙没有任何想法。”
闻言,林铮握剑的手才松了些,面前的人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本性冷漠的他扯出一抹笑容,点头道:“是,就是河图的钥匙。”
“我有些好奇你怎么从娄尾手中夺过钥匙的?”解临‘啧’了一声,沉寂了二十年的河图钥匙出现了,星宿榜上的人怕是蠢蠢欲动了。
闻言,林铮重伤时都没什么变化的脸瞬间阴沉下来,解临似乎没看到他的神色,继续道:“娄尾成名于而立之年,至今还是孤寡一人,但传闻娄尾年轻时曾喜欢过一名女子,可这名女子对娄尾丝毫不心动,最后嫁于他人,那人似乎姓林?”
林铮冷笑一声,被压制的恨意又涌起心头,阴森道:“他这种人也配得到我娘的喜欢?哼,当年若不是他杀了我爹,我娘也不会为此瓦解土崩最后含恨而终,希望他那狗命别落到他人手中,我定会亲手解决了他的!”
解临只是疑惑林铮的身份,现在确定了他也不再多说,当欲起身却被一只手给摁住了肩膀,双腿拘着成半蹲式,猥琐的姿势在他做来却依旧还有公子样,他回头看去,柴三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仿佛他是一个讨厌鬼般。
半个时辰前这只讨厌鬼说话还颇有礼貌,现在一开口就是吊儿郎当的语气,十分欠揍,而这只鬼做了讨厌的事后还能笑拍她马屁,简直涨了她的认知。
“柴姑娘真是厉害,不过一刻钟竟收拾完毕,认识姑娘当真是我解某的荣幸。”
她可不愿意当解临的荣幸,鬼愿意当鬼当去吧!哼声自鼻子发起,柴三娘搭在解临肩膀上的手用内力一捏,后者那张俊脸当即变成一包子的褶皱,连忙道:“柴姑娘,林公子的伤虽然止住了血,但伤势过重并不乐观,方才黑衣人放了烟花弹,想必已经通知其他同伴,我们还得赶紧离开才是。”
解临平常说话不慢不急地,现在语速快了两倍,却仍吐字清晰,柴三娘觉得这只鬼没了手脚也饿不死,在街头摆张桌椅用那三寸嘴舌说书,定然精彩。
“哦……这会儿就柴姑娘了?”
听着柴三娘那微讽的话,解临只是干笑,他这人脸皮厚是天生的,即使藏起来也是厚,对别人他既客气又有礼貌,对于柴三娘不知怎地就能如此不要脸。
柴三娘刚松开手,解临便脚下生风,抬起手掌,惊得她提起内息准备接招时,解临却神速般越过她冲向准备逃跑的黑衣人,手掌轻轻送出带着强劲之气,眨眼间三个黑衣人便瞬间毙命。
“你……”柴三娘张了张嘴。
一旁的林铮却不以为然道:“娄尾的走狗是宁杀错也不放过,坏事干尽,柴姑娘不必对他们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