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雪暗笑,面上却不显,“是烈酒。”
千秋叶微蹙着眉头,心中想:“这酒也不如书中所道,闻之醇香,品之清冽,回味甘甜,隽永不衰,倒是难喝的很。”
这不是助兴,这是败兴,他可不要再喝了。
慕容雪忽道:“我倒忘了,你。。还疼吗?”说着用手指了指唇瓣。
千秋叶连忙摆手,恐她误会,道:“早就不疼啦。”
慕容雪也不再纠缠这个问题,看着日头渐渐西落,最终沉入江水之中,夕阳的余辉映得水面好似金沙撒落,波光粼粼中泛着灿灿金光,煞是耀眼。
天色渐渐暗下来,一轮弯月从天边升起,抬头瞧去,不知何时,暗蓝的天空上繁星点点,浩如烟海。斗转星移间,银河悬于苍穹,上面撒落的许多的星光,俱都成了它的点缀,神秘中生出许多的遐想。
千秋叶看着看着,那银河之上竟出现了慕容雪的模样,是那日她在轻舟上朝他看来的惊鸿一瞥,秀发飞扬,纤尘不染,清丽脱俗,令人观之忘倦。
想到此处,忽地怦然心动,脸上有些发烧,抬眼偷瞧慕容雪,发现她也正望着自己,二人的目光一触,全都别开了头。
千秋叶只觉身上都热了,他不敢再留在原地,起身跃上舱顶,乘着飒飒的江风,将浑身的热气散尽。
身后忽然传来慕容雪的声音,“你这是准备乘风归去吗?”
慕容雪语带狭意,“小心明日起来头疼。”
千秋叶好不容易才散去的热气登时又回来了。
慕容雪继续道,“夜间风大,你快下来吧。”
待千秋叶回过神来,人已经进了船舱。只是慕容雪还是住在后舱,他仍坐在前舱,中间虽隔了一层木板,倒像是住在一起似的。他的心思不能明于人前,但心事如潮,如船底的江涛一般滚滚而来,叫他如何睡得下,只得盘腿打坐,好在他在祁连山便已经习惯了,默念一遍清心咒,便进了忘我。
破晓之后,江船上已能隐隐约约瞧见夔州风貌。漆沅烽敲敲舱门,道了一声:“夔州要到了。”
千秋叶细细数来,他们才走了六天六夜。没想到全速之下,竟未用七日,他们便到了夔州码头。
慕容雪打开门,道:“千少侠,你可是要在夔州下船?”
千秋叶只知白帝城位于夔州,具体在哪,他可不知道,此刻既到了夔州,他心内纵有不舍也要下船了,但又不放心慕容雪独自留在这漕帮的船上,便道:“慕容姑娘要去哪,不如我先送慕容姑娘到达。”
慕容雪道:“你不用担心我,我要去白帝山白帝城,前面直行十多里便到了瞿塘峡口,我到那里下船。”
千秋叶一听顿时喜极,道:“我也是要去白帝城,正好顺路。”
慕容雪眼中带了丝戒备,道:“是么?那便一起吧。”
江船到了白帝山附近,远远便能望见雄踞白帝山山顶的白帝城,它背倚高峡,一面环山,四面环水,东观夔门,西傍八阵图,天地之间,气势壮丽,仿若仙家圣地,叫人心驰神往。
待到了岸边,慕容雪才将解药扔到甲板之上,“漆沅烽,如有下次,定要取你性命。”说完纵身一跃,驾驭轻功落到白帝山岸上。
千秋叶也紧随其后。
漆沅烽吃了解药,才冷哼一声,转身回了船舱,江船掉了头,又往来路驶去。
现下二人行走在石梯之上,一眼望去,层峦叠嶂,翠影相绰间,白帝城三个巍峨大字跃然山门之上。
千秋叶观之顿觉胸中激荡,不禁道:“萧大哥竟是长在此地么,怪不得龙章凤姿、惊才风逸,真叫人羡绝。”
慕容雪回头瞅了他一眼,问道:“千少侠,你是打哪来的?”
千秋叶记得叶姐姐叮嘱他的话,叫他跟谁都不要提起惊鸿殿,更不要告诉别人他是惊鸿殿的尊主,便道:“我是打肃州来的。”
慕容雪心内留意,暗暗记下了。
千秋叶问她:“慕容姑娘是来游玩的吗?”
慕容雪道:“我来找人。”
白帝城门前有两位守门弟子,见着来人,便行礼问道:“两位公子可是来拜见城主的?”
慕容雪回礼,道:“正是。”
守门弟子乙道:“不巧,城主出门未归,不便接待,还请回吧。”
千秋叶上前道:“我不是来找城主的,我找我大哥萧珏。”
两位弟子对视一眼,那位继续道:“大师兄已经多日未归,你要找他,更是不能。”
慕容雪冷然道:“萧珏拐了我师妹,现下更是连面都不露了吗?”
守门弟子甲怒目而视,右手放在了剑柄之上,道:“我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只是大师兄的名声岂是你能污蔑的。”
慕容雪道:“快叫他出来见人,或是叫我师妹叶轻棠出来见我,不然我就要闯一闯这白帝城了。”
守门弟子乙早就发现来者手里握着的正是青身银月剑,这剑正是辞云教的标志,两派有私多年不曾来往,今日见着慕容雪如此不客气,心内早就防备起来。
两方对峙之间,千秋叶插话继续道:“你们进去通禀一声,就说他的义弟千秋叶来找他了,他肯定来见我。”
守门弟子乙道:“大师兄真的没有回来,不过你们愿意的话可以多等两天,城主马上就要回来了。”
只要拖到城主归来,谁也别想在白帝城闹事。
千秋叶见慕容雪还是不肯,想着这人是叶姐姐的师姐,也不好看着她与白帝城闹僵,遂帮忙劝道:“慕容姑娘,看样子萧大哥和叶姐姐真的不在白帝城,我们要不先去镇上宿下,明日再来看看。”
慕容雪果断拒绝,道:“不行。”
千秋叶继续道:“你与他们为难,若叫叶姐姐知道了,也让她难做,不如我们先退去,白帝城的城主难道还不回来不露面了吗?到时我们再来与他们争论。”
慕容雪凝眉不悦道:“你是在说我无理取闹吗?”
守门弟子甲看不过去,大声道:“原以为是知书达理的公子,没想到是个姑娘,怎么这般不通情理。这位少侠本是为你着想,你却故意歪曲,难道就是来白帝城挑衅不成?”
慕容雪当下就要拔剑,口里道:“你说什么?!”
守门弟子甲乙也都要拔出剑来,千秋叶见场面一发不可收拾,只好手快点了三人的定穴。
守门弟子甲乙俱都怒目瞪着他,暗自较劲,只是这穴道奇猛,他们的内力根本冲击不开。
千秋叶作揖道:“二位不必惊慌,半个时辰这穴道自会解开,若是我大哥萧珏回来了,请务必告诉他,千秋叶来了,我就在北边的镇子上等他。”
见两人眨了眨眼睛,当他们应下了,回身打横抱起慕容雪直往山下走去。
顺着小路一直往北走,在背面的长江分流上建了一道长长的索桥,将白帝山与大陆横跨长江相连。江水在桥下滚滚东流,桥在江上迎风飘荡,人走在上面无异于在打秋千,若非内功外功都极为扎实的武林人士能走这道天堑般的铁索桥,其他人根本不敢尝试,下盘不稳很容易被江风带动,一个不小心就会坠入江水之中,眨眼便没了踪影。
此时千秋叶抱着慕容雪走在这道铁索桥上,如履平地一般,一步一步走得极稳。
迎面而来的正是白帝城城主徐圣章并他三位弟子。
徐圣章目及对面青年,先是赞叹他身手非凡,当世如他有这样能耐的人屈指可数,都是各门各派中的佼佼者,真是后生可畏。后见他怀中抱着一位男子打扮的女娇娥,又不赞同的簇紧了眉头。
虽说当世风气开放,并不太在意男女大防,但是如此光天化日、明目张胆将人抱在怀里,确实是有伤大雅。在他看来,这人纵有惊世之材,在为人上确是有些放荡了,当不得君子二字。
两方俱是点头相让,交错而过。
走在最后的是徐圣章的四徒弟墨柏,他年纪尚轻,内力不够,总要三师兄赵奚为扶着他些许,可他看到与他差不多大的千秋叶不仅能稳稳地走在铁索桥上,怀里还能抱着个人,他登时惭愧无比。所以在走铁索桥时,故意放松了赵奚为的衣袖,想靠自己走到白帝山。
谁知一阵斜风吹来,铁索桥的抖动幅度更大了些,墨柏一个不稳,就要往左侧深渊倒去。
千秋叶刚好走到他身边,见状,连忙抬起一只脚,勾住他的腰带,往反方向带去。
“啊~”墨柏一声尖叫惊动了前面走着的三人,赵奚为离得最近,回过头来迅速抓住他的手臂,帮他稳住身形。
李冰栾还以为千秋叶故意推了墨柏,正要发作,墨柏赶快道:“多谢兄台相救之恩。”
千秋叶默默点了点头,不欲多说,快步离去。
墨柏还要再问,见此无语道:“二师兄,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他为何跑这么快?”
赵奚为敲了一下他的头,“还不老实点,差点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