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轻棠将剑放到一边,见萧珏不主动说,自是一个劲儿的看着她。
叶轻棠不好再回避,侧着头问他:“你不是要谈谈吗,怎么不说话?”
萧珏道:“是要谈谈,江湖恩怨宜解不宜结,你杀他一个,来日他的亲朋便要杀我们,这样下去冤冤相报何时了?”
叶轻棠辩解:“我将他们全都杀了,谁会知道是我?可是你刚才放走一个,来日我们可真就要像你说的了。”
萧珏道:“你若是一开始不杀他们,怎么会有今后的事。”
叶轻棠脸色微微沉了,“难道他们出言侮辱我不该死吗?”
萧珏摇头道:“冤有头债有主,他出言不逊,确实该死,但他的跟班又为何一定要死呢?”
叶轻棠沉着脸道:“不止他的跟班,今后天沙帮的人只要敢出现在我面前,我照杀不勿。”
萧珏没想到叶轻棠蛮横至此,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楞楞的坐在那,像瞧着窗外风景,却什么也入不得眼。
叶轻棠侧目观他的样子,一时想起萧珏瞧清了她的真面目,肯定弃她离去。一时又想起萧珏对他的好,他既不喜自己杀人那便不杀,何苦跟他闹得这么僵持。
叶轻棠心内天人交战,痛苦不已,此时对他已有退意,心道:“若是萧珏真的为此弃自己而去,那也只能说明我们有缘无分,从此江湖路远,再不相见就是了。”
她熬不住,伸出手覆在萧珏手上,问道:“你想清楚了吗?”
萧珏先前神游九天,此刻元神归位,反手握住叶轻棠,“我怕不能时时在你身旁护着你,我也怕我护不住你。”
叶轻棠喜极而泣,嫣然笑开,她扑进萧珏怀里,彼此都抱紧了对方。
过了一会儿,叶轻棠从怀中退出来,低声道:“萧郎,我以后听你的话,不再乱杀人了。”
原来叶轻棠只叫他萧珏,现如今唤了他萧郎,萧珏只觉心口跳动的厉害,待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又有些不可置信,问道:“真的吗?”
叶轻棠点点头,嗯了一声。
萧珏:“太好了,棠儿,我太高兴了!”
俩人算是重归于好,又念叨了以后如何如何,这才一起下楼吃午饭。
饭后,他们托店小二买了两匹快马,又去添置了些其他行头,至夜才回到客栈。
然后各自好好清理了一番,第二日才骑马直向鄜州奔去。
只是一路,二人都觉得有人在监视着他们。
二人心有灵犀,突然加速拐进一条羊肠小道,路边杂草丛生,视野受限,天沙帮派来跟踪的两个人跟着拐进小道后,直接失去了二人的身影。
萧珏与叶轻棠一前一后包围了二人。
他们一个叫刘铁柱,一个叫何辉。
被突然出现的萧珏和叶轻棠吓到了,骑马就想跑。
叶轻棠飞身而上,一脚一个,将他们踢下马来。
萧珏问:“你们是何人?”
何辉捂着胸口,哆嗦道:“我们是天沙帮门下的。”
叶轻棠道:“果然是天沙帮,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萧珏有些面红耳赤,打定主意不接她的话,只上前将二人绑在一起,扔在杂草丛里,又驱赶了他们的马,这才继续去赶路。
紫霄山位于鄜州东南,要去鄜州,必经原州。
原州商业发达,来往客商繁多,在原州城的正中就有一栋三层高楼,名曰:畅客楼。
这一日,萧珏和叶轻棠正在畅客楼三楼用饭,突然嘈杂的环境寂静下来,所有的食客俱都看着一行三人从楼梯慢慢步上来。
这三人成品字形,领头那个看着温文尔雅,一身风流气度浑然天成,叫人惊艳不绝。后面两个是一对双胞胎,年纪尚小,长相雌雄莫辨,说是似玉也不为过。
三人上到顶楼,环视了一圈,寻着萧珏那桌便过去了。
步至面前,对着萧珏与叶轻棠二人行了一江湖礼,温和道:“二位可是萧公子和叶姑娘?”
萧珏放下食箸,回礼道:“在下正是白帝城萧珏,请问阁下是?”
来人道:“那这位一定是叶姑娘了,在下流星阁宋延。”
流星阁建立于隋朝末年,起初只是贩卖消息情报,后来在群雄割据中逐渐壮大至今,流星阁的阁主武功不一定多高,但最擅长工于心计。
辞云教教主叶重阳曾评价此人——笑面虎。
叶轻棠心内暗道不好,面上却不显,只笑着道:“原是流星阁的笑面虎亲自驾临。”
那对双胞胎立刻短剑出鞘,指着叶轻棠异口同声道:“不准对阁主不敬。”
还未等叶轻棠发作,宋延一手压下短剑,风轻云淡道:“你们才是无礼,还不快向叶姑娘请罪。”
双胞胎听话得很,闻言立刻便收回短剑,抱拳道:“清酒(沫漓)向叶姑娘请罪。”
叶轻棠哼了一声,道:“我可不敢,宋阁主还是请讲吧,兜着圈子,没得惹人厌烦。”
宋延还是一副温和的面孔,道:“叶姑娘快人快语,那我也就直说了。姑娘去肃州之后,你我二人定了婚约。”
未等宋延继续说下去,只这一句便足以惹火叶轻棠,她拍案而起,怒道:“宋阁主好不要脸,青天白日,你竟平白污蔑与我。”
宋延慢条斯理从怀中掏出一物,红帛封面,上书定亲书三个大字。
宋延道:“叶姑娘不信,可以打开看看。”
叶轻棠立时将定亲书拿在手中,打开一看,有她父亲的亲笔签字,还有官府的官印盖章。
萧珏也一同看见了,只觉一时双腿发软,浑身无力,可他面上镇定的很,兀自坐回去,继续饮着酒。
叶轻棠见他如此,心中发狠,只想一掌将这定亲书毁了去。
双胞胎眼疾手快,一人接掌一人夺书,配合的天衣无缝,只眨眼的功夫,便重新站于宋延身后。
清酒将定亲书交回宋延,宋延重新放回怀中衣襟之内。
这一番动静不小,周围的食客俱都逃了去。
宋延道:“叶姑娘莫要为这等小事动气,在我流星阁,这定亲书我可以拿出一百份,叶姑娘一份一份毁去也是要费些力气的,我也心疼。”
萧珏眼皮一抬,放下酒杯,持剑站到叶轻棠身边。
叶轻棠道:“笑面虎果然是笑面虎,三言两语便能激出对方的怒气。”
宋延道:“宋某谢叶姑娘夸赞。只是我对叶姑娘并无恶意,缘何叶姑娘如此敌视我?”
萧珏伸手搂住叶轻棠的肩膀,道:“宋阁主,你与我师父同辈,我敬你一声阁主,恐怕你还不知道,我与棠儿情投意合,早就定下终身,这次去鄜州便是去提亲。”
“嗤~”一声嘲讽笑意从围栏那处孤坐饮酒的男子嘴里发出来,引得双胞胎回头去看,眼中戒备加深。
宋延置若罔闻,问道:“可有婚书?”
萧珏道:“没有。”
宋延道:“那便做不得数。”
萧珏道:“你的婚书也会做不得数。棠儿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她。”
宋延嘴角一勾,露出一丝笑意来,可是这笑却显得他越发狂乱邪魅,他轻飘飘道:“不一定。”
叶轻棠受不了二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直接快刀斩乱麻道:“宋阁主,您与我父亲的交易我不想知道,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宋延仿佛站累了,坐在叶轻棠对面,沫漓飞身下楼,几个呼吸就回来了,手里拿着新的酒壶和酒杯,摆在宋延面前,又为他倒满。
宋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动作间极尽风流之意。
他道:“说来听听。”
叶轻棠道:“解除婚约,你提个条件吧。”
沫漓又为他倒满,他接着饮下,“叶姑娘能给我什么呢?”
叶轻棠只觉得宋延难缠的很,耐着性子道:“你就说你需要什么吧?”
宋延连喝三杯,兴致告尽,推开沫漓倒酒的手,“叶姑娘没有诚意啊!”
栏杆那处的男子哈哈大笑,引得众人都看过去,他还不自知,只一味的笑着。
宋延转过身来,半个身子侧着,睥睨那处。
清酒厉声喝道:“你笑什么?”他人本就不大,再摆着气势在哪呵斥人,说出的音还是像个孩子。
那人一步三摇,显然是喝醉了,“我笑…宋延老牛吃嫩草,一把年纪了还…还要娶人家小姑娘,哈哈……”
宋延才二十有八,芳华正茂,还是一阁之主,正经论起来,说辞云教的圣女高攀还差不多。清酒气急哪里还容他继续说下去,拔剑就朝他刺去。那人举杯饮尽杯中酒,脚下走位,并不与清酒对上,二人实力悬殊,就像老鼠遇上猫,只有被耍着玩的份儿。
那人嘴上不停,继续笑道:“我笑你宋延,表面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实则腹黑狂狷自以为是。你不就是想问出惊鸿殿的下落吗,还要拿定亲书来逼迫,当真是虚伪至极!”
宋延一派温和的面孔上,终于隐隐有了动怒的迹象,“段知诚,你闹够了没有?”
“我闹你姥姥!”被直接称呼了姓名的段知诚就像被踩了尾巴炸毛的猫,再不复醉酒模样,直接一脚踹飞了清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