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延四十年,腊月初五,与往年同样,此时的清颂国正下着鹅毛大雪,不同的是今年似乎更冷些…
皇城内奔走着拿着包袱四处逃串的宫人们,他们踏着地上的死尸毫无怜悯之心。
曾经辉煌金碧的朝会大殿不知何时燃起了熊熊烈火…
未央宫,桃花坞——
颜如筠静坐在珊瑚炕桌旁的珊瑚圆椅上,望着窗外飘着的鹅毛大雪,不禁冷笑。
昨日整个皇城还在为她的生辰忙碌不堪,今日便被屠了城…她的君父,皇兄在抵抗中战死,而她的君母也随之而去,皇姐与后宫的女人们也未能幸免…
如今除了不知所踪的皇弟妹们,在这偌大的皇城中存活下来的皇族也就只剩下她罢了。
也罢…
颜如筠垂眸,拿起她准备了许久的桃花酿,朝羽杯里倒去。
“生辰快乐?”
“哼…”
她抿了一口杯中的桃花酿,回味许久…
她是在太延二十三年,腊月初五出生,是她君父继位以来诞生的第一位帝姬,因此她备受宠爱,更是在她出生当日她的君父龙颜大悦赐她庆云为封号。
庆云亦为五色云。古人以为喜庆、吉祥之气。《列子.汤问》:“庆云浮,甘露降。“《汉书天文志》:“若烟非烟,若云非云,郁郁纷纷,蕭萧轮園,是谓庆云。庆云见,喜气也。“清孔尚任(桃花扇先声):“见了祥瑞--十二种..河出图,洛出书,最星明,庆云现,甘露降,膏雨零,凤凰集,麒麟游,冀荚发,芝草生,海无波,黄河清。“喻显位。《楚辞王裹<九怀思忠>》:“贞枝抑兮枯槁,枉车登兮庆云。“王逸注:“云,喻尊显也。”
得此封号,无比尊贵。
颜如筠生来便是雪肤花貌,且自小聪慧无比,遇事总能化险为夷,虽为女子能力却不亚于她的储君皇兄,因此她的君父常常念叨“阿筠啊,你若非女子,定是君主!”
自古以来,世人皆重男不重女,只是不知为何颜如筠偏偏受宠,如此扎眼多多少少也会被视为眼中钉。
除了向来爱与她互做比较的三皇姐,其余人都视她为心尖上宝。
她这一辈子受着万千宠爱,也够了…
“殿下如此好兴致?”琅璄玦将佩剑和盔头扔给随从,踏入桃花坞,慢步走到颜如筠身后,食指撩起她的一缕青丝贪婪的嗅着。
她的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桃花香,也总会令他不能自已。
“为何…”颜如筠放下未喝完的桃花酿,语气轻轻的开口,言语中透着虚弱和无力。
许多年前琅璄玦还是一名不知名的将士时,她记得那是她与君父第一次出远门狩猎,她偶然遇险,差点掉落万丈深谷;幸好他及时寻到将她救起,为了答谢他,她曾向君父为他求取了四品官员予他;可他并未接受,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说,他想依靠自己取得功名,属于他的谁也拿不去,谁也给不了;不属于他的他万万不敢想…
那时候的颜如筠笑称他当真不愧个君子,却不曾想到如今害她国破家亡之人会是他…
“为何?”琅璄玦笑了笑,而后将凉唇凑到颜如筠的耳边“阿筠不知晓么…”
“你…”
“殿下可还记得忠义候琅京泽?”放下她的青丝,琅璄玦语气微冷。
“何出此言?”
“世人皆知我名为璄玦,却不知我本姓琅”琅璄玦的话令颜如筠一颤。
她幼时曾听闻开国元勋忠义候琅京泽与君父是拜过把子的好兄弟,只是后来有传闻言忠义候预谋反,且证据确凿于是被君父赐予诛九族,再后来便再也没有关于他的传闻了…
“殿下猜得不错,我正是当年忠义候的遗腹子琅璄玦!”
他的话深深的刺痛她的内心深处,原来他如今是来报仇的…
突然,颜如筠只觉得胸口一闷,似是有什么东西从心口涌了出来。
“噗…”
颜如筠猛吐出一口鲜血,本就有些苍白的小脸开始变得惨白。
一旁的琅璄玦也被颜如筠的模样吓到了,他赶紧命随从去请了女医挚;自个则是从颜如筠的青丝间拔下簪子放进盛有桃花酿的羽杯中测毒。
片刻,没入桃花酿簪子根部整个发黑,这令琅璄玦不禁一颤。
“你想死?”琅璄玦怒了,他一手护着颜如筠的后脑,一手掐上她的玉颈;他双眼发红周身渗着冷空气。
颜如筠不知为何他会如此生气,她是他杀父仇人之女,她若是死了岂不皆大欢喜?可他的怒气又从何而来?
颜如筠双手扶住掐着她颈的手,表情虽痛苦却倔强十分“国在人在,国亡人亡!”
“你!”
琅璄玦始终没敢用力,在随从领着女医挚到来时他便松开了手,将她抱回了榻上,并警告道“殿下若敢再寻死,那么十七殿下和十八殿下也别想活了!”
“你抓了他们?!”
“孩子罢了,殿下不必在意!只要你好好活着!他们自然会好好的!”他就是要她活着,看他坐上她君父的位置,让她受尽屈辱和折磨!
“琅璄玦!你卑鄙…无耻!”颜如筠甩开女医挚为她诊脉的手,撑起身子,但由于体内的毒素四处流串,根本撑不了多久便整个人摔倒在地。
“于你自然该无耻些!”琅璄玦走向颜如筠身边蹲下,将她轻轻抱起又轻轻放回榻上,叮嘱了女医挚一句“为殿下清毒,无论什么方法,我要她活着!”说罢便带着随从拂袖离去。
琅璄玦离开之后,颜如筠不再反抗,只是闭上了双眼让女医挚诊治。
因为她知晓唯有她活着,她最疼爱的十七皇弟和十八皇妹才会有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