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芳菲世界,游人未赏,都付与、莺和燕。
苏先生告诉我郑云溪和郑梦溪的关系意图是什么?就算自己知道了其中的隐秘也不可能就此留得下郑云溪为自己卖命,而且他妹妹失踪十年,总不能指望自己将这个人找出来吧。
这十年来,郑云溪不仅在江南建立了牢固的情报网络,各方势力,官府、黑道也都打点的明明白白,他如此苦心经营十年,苏先生也必当为他处处留意,但如此依旧没有结果,在林令言看来,这个人多半是已经死了。
况且山河壮阔,找个人谈何容易。就是她还活着,能避开所有耳目掳走一个风头大盛的女子,此人也势必有不低于楚乌阁的权势或依仗。有很多皇室权贵的别院是根本无从插入耳目的,除非奇迹发生,否则这位郑小姐是注定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
但想来无用,明日郑云溪约自己在银钩赌坊相见,估计也是有暗桩需要交接,江南之事庞杂,还要多费些心血。虽然上阳城的事已经基本告一段落,但苏先生对自己有恩,自己还是要帮他料理好江南诸事。林令言想着想着也没个头绪,倒头便睡去。
银钩赌坊是杭州城内最大的赌场。这些下九流的生意花家是不屑于做的,就被郑云溪全盘接手下来。但除了如此招摇的情报中心之外,卖个柴米油盐、布匹锦缎的小铺子,才起着最为重要的消息传递的作用。
林令言带着宋博衍直接从正门进去,门口八尺高的金身财神身边挂满了红绳,香炉内的三柱高香不时闪着金光,倒很是气派,往里走也是雕梁画柱,比起京城的极乐楼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不过今日二人来得实在是早了些,虽然是约在巳时相见,但林令言和博衍都是习武之人,早上本来起得就早些,但是……这赌场却是出乎意料的热闹。
许是郑云溪已经事先打好了招呼,小二见二人急忙就迎了上来,一路招呼着往楼上走。赌场中间是个极大的空间,布着几张极大的桌子,虽是一早,已经围了二十几号人正呼和往来,只是太过可以招摇了些。
林令言边上楼边细细盯着这些人看,脚步也慢了些。“小二,你们赌场就这一间楼?”
“后面还有座宅子,但是赌注更高些。”
林令言转头对身前的小二笑了笑,“那还劳烦你带我们转转。”
京都的极乐楼是座出名的销金窟,又是朱雀堂极为重要的据点,林令言虽不擅赌,但却时常也去极乐楼中坐坐,来往的赌徒嫖客也见得很多。可没见过这样早就来赌的,也没有见过这般张扬、刻意的,二十几个人就玩一盅骰子,下注的竟还都是铜钱和碎银子。
这赌场里人虽还不多,但依稀还有昨晚留下来的瘴气,但依旧掩盖不了那淡淡的血腥气息。连小二的鞋底还能瞧见血迹。
这些人是为着寻仇?还是黑帮的火并?冲着郑云洗来的还是自己来的?
情况尚且不明,林令言面色如常,装作四处好奇的打量,正巧看见二楼一间屋子门半掩着,一白衣女子轻盈走过来关了房门,虽只是一晃脸,那女子也没有往这边瞧,但林令言还是认了出来,是当年在清河林家院子里击杀刺客的白灵!
是玄武堂的人。自己刚刚伙同花无忧杀死了玄武堂的一个小组,虽然尸体都处理过了,但难免不会被发现什么痕迹。这么多人,打是打不过了,林令言虽然武功不弱,但也自认为不是个莽汉。齐光总挂在嘴边的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的这句话,虽然博衍总是嗤之以鼻,但林令言倒是深以为然。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又不是个男的,能跑就跑。
到了二楼,眼看着前面有个窗户就能通向街巷,博衍看出端倪之后紧跟着自己,应该可以近乎同时跳出窗户,林令言正看着逃跑路线呢,小二一弯腰,满脸谄笑,“林姑娘,郑堂主过一会儿就到了,分部简陋,不比京里,您别见怪。”
这句话没什么奇怪的,可这小二估计是个内家高手,这几句话说的是中气十足,整个赌场的人听的都是清清楚楚,下面扮作赌徒的玄武堂的人又不是朱雀堂的探子,能会玩个骰子已经不易了,自己都觉得尴尬得很,听见这话觉得小二暴露了身份,手上、嘴上的动作都滞了一滞,可这停了的须臾之间就算是都暴露了。
林令言暴起一脚踢在小二胸口,那一脚用了十分力气,小二刚还笑容可掬的装奴才,但反应也十分迅速,急急往后撤身,但奈何身后便是栏杆,已是退无可退,但若要生生挨上这一脚怕是锁骨都要被一脚踩断!于是脚尖点在地面,手把住栏杆已飞出二楼!借着荡回来的力一脚踢回,却被宋博衍一拳接住,小二没料到宋博衍看起来轻轻瘦瘦,但气力竟这般大,脚骨直接被踢得碎裂,腿一吃痛,手也松了两分,直接跌下楼去狠狠砸在赌桌上。
宋博衍这一脚也挨得不清,但他受林令言调教更多,自然也不会恋战,俩人心有灵犀得往窗口去跑,楼下刚把桌子砸得粉碎,二人已经到了窗口,可床边房间忽然打开,一条白绫悄然而至,林令言幼时便见识过这女子的力量,着实不敢大意,以手为剑,带着凌厉的剑意将那白绫瞬间斩断!林令言丝毫没有因此受阻,大半身体已窜出窗外,白绫断了这瞬时也追不上来,可忽然从那屋里窜出一个黑滚滚的身影,像个大肉丸子冲着博衍不偏不倚的砸了过去。
宋博衍见过胖的人,但没见过这么胖的人,也没见过这么胖还这么灵活的人。
他见那人撞过来已经是躲闪不及,在空中硬停住脚步向楼下蹦去,奈何那大肉丸子实在速度太快,还是撞了个满怀。
这人姓唐,名圆,是个柔软又坚硬的胖子。你打他时觉得他很柔软,软的像一团棉花,柔得像一湾水;可他要是打你时就像是个坚硬的铁墩子,能把你一身骨头砸碎。
只可惜唐圆碰见了博衍,若是他撞得是林令言,怕是林令言要疼的骂娘,而宋博衍虽然瘦,但是很韧,柔韧。林令言和齐光在落月习武,宋博衍也跟在他们身边。令言和齐光毕竟是将门之后,每每陪博衍练习他只有挨打的份,为了避免挨得过疼,他从小就练就了一身卸力的好本领,就像是一只不想被人抱起来的猫,这拳往他脸上挥了几寸,他就能躲个几寸,能做个毫厘不差,让人时常不知道到底是打着了还是没打到。
此时宋博衍弯的就像个勺子,正好贴合了唐圆这个圆圆的肚皮,好像是个勺子把这颗汤圆舀了上来,巨大的冲击再贴到他全身就不怎么疼了,但其余人看着好像还是唐圆组长把他整个人撞到了对面的墙上。
但既然博衍被阻下来,林令言也不能自行逃生,她转身抓住身后的白绫把白灵拽向自己,借着力双脚就踹了回来,白灵只能撒了白绫往后跳去。
窗外的信号已然炸响,无论是郑云溪还是花无忧都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
林令言站在窗口看着白灵,宋博衍也拔剑对着唐圆,楼下的赌徒也横刀相向。
“玄武堂诛杀同僚,”林令言轻轻看向白灵,杀意纵横,“是想叛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