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
“你与你家王爷平日里就使得这一招？”林令言笑着看郑梦溪，两个人借机离了宴席。
郑梦溪倒是早就把脸上的泪痕擦得一干二净，完全看不出刚才痛苦的模样，“我家王爷是什么人物？怎么可能会吃一哭二闹这一套，再说我也不屑于使。”
郑梦溪提到自己王爷，眼神中依旧有掩饰不住的温柔，林令言看得愕然，郑梦溪一转头看着林令言的神情，也即刻就想到了自己和王爷如今冷战的局面，心中也不免酸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与王爷并非一般人所想的那般，我只一心权势，他贪恋美色……”郑梦溪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你毕竟是年龄尚幼，少不经事，只见得王爷钟情先王妃的种种，却不知道我与他的那么多年，不是一句与故人同就能抹杀掉的。他心里有我。”
林令言并未接话，而郑梦溪最后的那句话却不知道是对自己说的安慰，还是对林令言说的，只是她眼中晶莹的水光却是做不得假的。林令言也不想打扰，但时间久了前厅也必是会有人来叫的，看见郑梦溪的思绪平复了一些，指了指院子的东南角，“那就是齐姜住的地方，她虽然遭了打，毕竟还是太子妃身边最得力的女官，我去叫。”林令言刚走了两步，又折回来轻轻伏在郑梦溪耳边，“别太过心急，埋得深的钉子才最为致命。”
齐姜正在屋子里歇着，忽然听见有人敲窗户，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姐姐，可有干净的丝帕和水吗？我家娘娘要用呢。”
齐姜是知道今日太子妃娘娘要宴请京都的官眷的，但是要水能要到宫女的屋子里头，想必是不太懂宫里的规矩的，又是位娘娘，想必是南平王府家新封的林娘娘。如今宫里都在传是这位娘娘给了林家证据这才将朱越这个直接害死自家妹妹的凶手捉拿归案的，齐姜身上还痛着，但也急忙应下，取了丝帕和清水，开了门林令言笑眯眯的把东西接了过来，齐姜也没有进屋，看着那个长得清秀可爱的小侍女把东西递给不远处的那位贵人，“娘娘，你可不要再哭了，要不咱家王爷知道了怕是要责罚我的。”
“又与你没得关系，咱家王爷也不是那无理的人，怎会平白找你这个小丫头的麻烦，”郑梦溪拿着丝帕沾了沾水，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痕。
林令言从衣袖中掏出个小盒，“亏着平日这些东西我都记着带着呢，就怕娘娘一个伤神就哭肿了眼呢，这药膏化肿消淤最是有效，里面几味药材京都的药铺都没得卖，要不是咱南平王府有面子怕都是凑不齐呢，可照您如今这用法我看也是快见底了……”
齐姜听着小侍女的话，确定是林娘娘，急忙从门口奔了过来行礼，“王妃娘娘吉祥。”
郑梦溪笑着看了看她，“你是东宫的女官？”
齐姜还没回答，林令言就着郑梦溪的手势就把齐姜扶了起来，林令言倒是率先叫了一声，“这位姐姐，你这衣服上都透着血痕呢，这是挨打了吗？”说完心疼的看了一眼齐姜，“姐姐真是可怜呢。”说完把自己脖子上围得长巾取下直接裹在齐姜脖颈上。
“这……这怎好……”齐姜见着小丫头热情，王妃娘娘也是亲和，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应。
“身上有伤，与我这个宫外人不必有这么多礼数，”郑梦溪拿过林令言手上的小药盒塞到齐姜手中，温和的笑了笑，“你个小丫头在宫中行走，多有不易，该多考虑自己的身体，这药你拿着，应该比你的药好些。”
林令言又转身去扶了郑梦溪，“娘娘，咱们从宴上出来也有了一会儿了，再不回去怕是有人要嚼舌头呢。”
郑梦溪不置可否，只轻轻拍了拍齐姜的手，转身就走了。
齐姜听林令言之前话里的意思，是这药极为珍贵的，如今见自己身上有伤就这样给了自己吗……正发愣的机会发现郑梦溪已经转身走了，自己虽然感谢王妃娘娘为妹妹报了仇，但这件事又没有任何办法直接说给娘娘听来表达自己的感激，怕是说出去只会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齐姜只能重重的跪在地上，给远处的郑梦溪行了大礼，“齐姜多谢王妃娘娘赐药！”
齐姜跪在地上双手捧着那小小一盒的药，看着那女子点头对自己示意又略带歉意的走远，泪水滴在宫里冰冷的路上。她在皇宫十载，从浣衣局的末等宫女做到东宫女官，主子依旧是动辄打骂，她没有尊严，没有自我，连亲妹妹也是被自己的主子玩弄致死的，十年里，却只有这个宫外来的娘娘把自己当个人看。
郑梦溪已经回了大堂，齐姜还在地上跪了许久，她身上伤口未愈，冰凉异常，心中却温暖似火。
——————
郑梦溪回到堂前与诸位长舌妇又虚情假意了一番，凭着自己精湛的演技倒也博得了一波好感。太子妃见她倒是脸色铁青，早早就散了宴席由着她们各自去了。
这边郑梦溪刚走，她在院中给齐姜药的事情就传到了太子妃耳朵里。已经是夜深寒冷了，太子妃一边由人侍候卸了妆环，一边仍叫人把手上的齐姜喊来。
“南平王府的那个给你药了？”
“是，娘娘。”齐姜跪在地上把小药盒拿了出来。
太子妃拿过药盒端详了下，又仔细打开闻了闻，“这南平王府的东西是不错，”说完把那药盒随意丢在地上，“你且拿回去用吧，等身上伤好的差不多了，得了，就后日吧，我准备些礼物你给我送到南平王府去，她在殿上不给我面子，对你倒是还有几分热度。”太子妃横了齐姜一眼，“好好给我巴结好了，给我打听清楚了，王府的那个到底和范府、朱越有没有什么牵扯！”
齐姜把头埋在地上，卑贱又极为珍视的捡起那个药盒，恭谨的回答，“是。”
我为你鞍前马后多年，说到底在你眼里也不过是条狗。
且不论你知不知道太子害死了我的妹妹，就是知晓，怕也会毫不留情的杀了我灭口。既然如此，我为何不投靠王妃，至少她能把我当做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也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