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对于南楚而言,注定是个多事之秋。
自除夕王爷当街吐血,太子访文华山被刺,东宫又剑指二皇子,王府侧妃死而复生,一幕幕一场场,京中的这些大人物如同戏台唱戏的角儿,你方唱罢我登场,你来我往让百姓看得好不热闹,百官们却一个个胆战心惊。所幸的是南楚内部纷乱不止,北边一直虎视眈眈的大梁倒不知道是何种缘故居然偃旗息鼓,没有趁机侵扰边境,不然这场内斗还不知道要引出多少祸事。
王府柳氏状告二皇妃蛊惑下毒后又杀人灭口,刑部侍郎在白蛟岭杀死的侍卫身上也找到了和二皇子府上千丝万缕的联系,无论动机是否太过刻意,在证据面前总显得有些微不足道;在皇帝心中在意的并不是储位之争亦或是太子的安危,他所在意的只有和当年自己相同位置的这个二儿子,会不会如同当年的自己一般,为了那把椅子也做出杀父弑兄的事情,皇帝相信因果报应,就更加害怕可能;再加上太子毕竟尚在东宫,一路穷追不舍,和二皇子虽然斗得是难舍难分,但终究抵不过皇帝那颗渐起的杀心。
二皇子最终被远派封地圈禁,在朝中的势力要不静默,要不被逐一的剪除,然而太子的身体却日渐衰微,初夏起连朝都不上了,又过了月余的时间更是谢绝了所有的访客,太子膝下尚无子嗣,此时的三皇子倒开始在朝堂上逐渐显露锋芒。三皇子年纪尚幼,皇帝新赐了南平王世子宇文皓伴读的身份,倒有了很明显的扶持幼子的意味,此时的太子也对这位捡了大便宜的弟弟下了几次手,三皇子身后也没有什么有力的朝臣,但他有父皇的圣心这一点就已经胜过所有。
太子就要不行了。这是朝臣默认的事实。南平王历来只站在皇帝身侧,而如今世子成了三皇子的伴读,里面的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在这场鹬蚌相争的乱局中,南平王府就好似被无辜牵扯的浮萍,平白的丧失了王爷的身体康健,却悄悄然的把自己这棵大树庞杂的树根往皇室的心脏处又扎了一扎。
南楚的事儿终于要了了。林令言平日里就在王府住着,宇文皓争气得很,郑梦溪也是时常的喜笑颜开。
花家已经在南楚逐渐崛起,花明江到来之后,宋家之前小打小闹的生意如雨后春笋,日渐壮大,加上背靠南平王府这棵大树,已经成为当地赫赫有名的富商。林令言一边帮助郑梦溪建立好自己在京中官眷处的势力,顺便还帮她赚了个盆满钵丰,一边也建立了南楚的情报网络,不过这支网络的使用被她自己牢牢的抓在了手中,连同钉子的姓名和暗语都没有半分透露回大梁。
“王爷要见你,”郑梦溪和林令言说完,自己倒是长舒了一口气,一个是自己的夫君,一个是自己万中无一的谋士和密友,虽然自己只依靠王爷早早晚晚也会走到今天的地步,但绝对没有这么快能够安心,王爷对于林令言的态度始终也让郑梦溪担心,万一不和或者是对她的身份有什么误解,郑梦溪还是站在一个朋友的角度有些忧心,“黄昏时在书房,我还追问了也没说明是什么事情,不过京中的事情也算是尘埃落定,你也无需担心。”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林令言回了郑梦溪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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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
南平王翻着眼前的兵法,他看了千遍万遍,近日更是从黄昏看到了三更过,书房中只有他一人,林令言并没有来。
他没派人去叫林令言,也没有休息,只在房中静静的坐着。
三更鼓刚刚响过,书房旁的护卫似乎比以往时候还要多了些,可院中忽然就出现了一人,林令言今日特意穿了身天水青的衣衫,不那么暗,在月光下甚至还有些扎眼,但就是没人看见她是什么时候,又是怎样站在那里的。
她直接推门进去,外面侍卫的冷汗倏地就下来了,毫无察觉最为失职,在这样警惕的情况下被别人堂而皇之钻了空子……侍卫又站正身体,心中千般愧疚,也只能更加尽责。
林令言见到王爷并没有行大礼,但毕竟是一朝老将,依旧长揖敬拜,又轻轻的将手中的玉佩放在案上。
南平王并没有怪罪,他年岁大了,把那枚玉佩拿在手中端详,是他们南平王府祖传的佩饰,是皓儿的玉佩,玉佩的丝络却被换成了他手下刺客的剑穗,白蛟岭上他派的秋白的剑穗。
“行军打仗,我不如王爷;刺探暗杀,王爷的人,不如我。”林令言淡淡说,“就是我剑术不如他,也有多重办法取了他的性命。”
王爷也是轻轻一笑,“姑娘这是何意?”
“我与王爷数月虽未蒙面,但京城这般风云,也算是精诚合作,也见识了王爷的手腕,可晚辈有太多明面上的软肋,只得露些獠牙,”林令言又拜了拜,“我与王爷是想求和求存,还望王爷能够手下留情。”
“如果我不呢?”王爷脸色忽然阴沉,剑眉怒挑。
“王爷伤我的人,我只伤世子一人,我与王妃交情深厚,但王府若不义在先,我也只能背信弃义,王爷想拿世子和我赌的话,我也只能奉陪。”
南平王听言又是哈哈一笑,倒有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你就料定我会对花家人动手?那是天下商贾之首,来我南楚必使我朝百姓富足!我又何苦摧之毁之!”
“可王爷要的不止是南楚的花家,还要拔了大梁的花家,你想和我们皇帝一般,要花家做南楚的摇钱树。”林令言依旧是面色平淡,但眼神已经逐渐清冷,“王爷动花家任何一人,世子,死。”
“你就对你自己如此自信,”王爷冷笑一声,“你不现身尚可,你若身在此处,还有信心堂而皇之走出我王府不成!”
“王爷不敢杀我,”林令言坐到椅子上用指尖慢慢摩挲着茶杯的边缘,“王爷早就注意了我身边博衍不见了,他没有出城,也一直身在王府,王爷找不到他,还敢杀我不成?”林令言叹了口气,“王爷,晚辈已经开诚布公,我就这一张底牌杀人技,谈谈您的条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