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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萑苇

楚乌阁 羊大可 3267 2024-07-10 13:51

  七月流火,八月萑苇。

  雨歇停,云深重。山间露浓,消磨了所有血腥。

  朱雀坐在车内,博衍在车外幽幽的赶着车。车后还拴着一头灰色的毛驴,颤悠颤悠的往前走。

  两人走的并非官道,小路狭窄幽深,偶有飞鸟啼鸣,倒也悠然。

  山间恐有匪盗,两人又难得如此的清净,博衍怕贼人打扰,还特意在车角挂了一盏白灯笼,亲自歪歪扭扭的画了一只乌鸦,楚乌阁的标志,无论什么牛鬼蛇神,都是避之有恐不及的。

  但林令言怎么看,都觉得是博衍是画了一条长虫,若真有贼人能看出这是个乌鸦,林令言倒要把他招回楚乌阁,这不一定是个什么懂得奇门遁甲的不世出的人才了。

  朱雀穿的清凉,车内倒是铺了厚厚的毛毡软垫,她时不时的还掀起帘子把纸包的吃食递给博衍。博衍倒只专心赶路,看都不回头看一眼,朱雀闲的自在,每拆开一包新的零食,都乐此不疲的要拿给他尝一尝。

  楚乌阁的训练其实是极为清苦艰难的,朱雀虽然专心情报,但功夫在几个堂主里却是首屈一指,又是管理狠辣有方,每年楚乌阁招募新人,都要她这个情报专家来管教。朱雀的手腕比起玄武这个正了八经的暗杀行家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练得不只是他们的拳脚功夫,连口食之欲都死死的严控,烈酒荤腥、甜糯辛辣,想都不要想,连同朱雀自己,那月余的时间里,也是半点油星都看不见的。

  可朱雀偏生的最爱吃食。每逢年节,送到朱雀那儿的礼盒,大多都是吃食,张锦记的肉脯、言水铺的蜂蜜糕、柳青阁的素食饼,连白虎家私厨的点心都要捎来几盒特意送给朱雀,玄武常不在京中,也总是个把月的往朱雀堂送些好的吃食。她自己总说,若是不尝遍甜头,岂不是小小的诱惑就足以让人变节,这也是为了维持自己的初心。

  朱雀的初心是什么博衍不知,但他知道的是,今日,已经是朱雀把吃食递出来的第八回。去年朱雀在落龙岭坠崖重伤,幸而是雪窝绵密使的她不至于失血太过,这才留下一命。伤愈后朱雀越发的爱吃,但梁大夫也说甜腻过重对她身体康复也是负荷。而今天吃的,未免太多了些。

  博衍猛地勒住马,略为愤怒的掀开了帘子,朱雀一脸欢愉的披着袍子靠着吃东西,看着博衍莫名其妙的愤怒一下子被噎住了,车后的驴也正专心够着头上被拴着的胡萝卜,车一停一驴头杵在了车上,在车后不满的叫着。

  “水,水,水!”朱雀拍拍博衍,赶快就着水囊中的百果露顺了顺。“怎么了?是不是这儿的风景格外好,要叫我瞧一瞧?”朱雀眯眯笑着略带谄媚的看着博衍装傻,掀开帘子就往车外跑。

  “你风寒还没好。”博衍看她翻身就下了车,只能轻微的嘟囔一句,就是说了,她也铁定要下车的。要不是自己拦着,她怕是都要从白马寺一路骑着驴进京了。

  “若是风寒这么快就好了,借口不就没了。”朱雀纵身跃到车顶,又轻盈的跳上头顶的高枝儿,负手而立,闭目屏息。“听我的咱俩骑驴回去多好。”

  林中安静得只听得见鸟兽虫鸣,土地湿软,却只有他们这一条车辙。看来,还真的只有他们二人。

  “我倒也不想回京,”博衍拴好马,把驴头上的胡萝卜直接扯下来塞给它吃。博衍站在地上仰头看着朱雀,“回京之后,无论是玄武,还是凌翊,肯定都会找你的麻烦。”

  “连翘之死,身上所有关于我们的痕迹都被清除了,他们是不可能有证据的,”朱雀也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早年凌翊独掌楚乌阁,皇帝分设四部,就是既想要分散阁主的权利,又要四部彼此钳制;凌翊虽然依旧在四部中一手遮天,但对于我这个一堂之主,也是不能随意处置的;难道他要到皇帝面前告我,告我违背阁主意志,没有诛杀王老先生?王老毕竟曾是太学掌学,皇帝也尊崇有加,杀令不是皇上下的,只能是凌翊下的,而这种私用权柄,向来是皇帝的大忌,凌翊怎么会去触这种霉头。最多也就是他下面的人是给我下个绊子,都是玩惯了的把戏,没什么事儿的。”

  “那玄武呢?”

  “连翘就算这次不死,玄武也会想办法除掉她的。不管她是不是凌翊的耳目,齐光这小子可最讨厌别人盯着他,这回收拾了连翘,我都要管他要酬金呢。”朱雀跳下来,又坐在博衍身旁,一股淡淡的香气扑了博衍一脸。

  博衍只觉得自己的脸热热的,在京中朱雀闲暇时也焚些香料,但外出时为了掩盖气息是从来不会携带香包的,这股子香气是哪来的?难不成有人下绊子自己中毒了?他脸色微红,慢慢把左手搭到自己的脉搏上。

  朱雀又转脸看向博衍,一张脸几乎要撞上他,博衍整个人几乎都要缩进了马车里,“倒是你,凌翊的义女对你可是青眼有加呢,我还没问你……”

  “不必问,”博衍急忙打断朱雀的话,自己的脸好像更热了,脉搏也变得越发有些乱了,但不是中毒的脉象,那是朱雀自己的香气?博衍红着脸把袍子扯出来直接塞进朱雀的怀里。“不,不必问,你做什么我不会去问,但你要做的事,需要有我。”博衍看着朱雀的眼睛,又转脸看向前面。“快穿上。”

  朱雀把袍子披在身上裹了裹紧,“今日到不了京城的,路上无聊,我同你一齐赶路吧。”

  “你还是进去坐着吧。”

  “车里太憋闷。”

  “……那你不要坐我身边。”

  “……古怪……博衍你病了……脸红得……难道也受了风?”

  “我没有,别碰……老实坐着……是不是车里的吃的都吃没了?”

  “……”

  “真的都吃没了!?”

  “……博衍,你是不是想吃望海楼的盐水鸭了?”

  “不,我不想。你别转移话题……”

  “不是,你得想啊?我不能多吃的。”

  “我不想……”

  “不,你想吃了。要不我怎么会去吃呢?你是不是想吃咸水鸭了?”

  “我……是我想吃……”

  马车在山林间悠悠的走着,博衍一身黑衣,坐在车前赶路,朱雀一袭白袍,跑到车顶吹风。车后的驴头前又被栓了根胡萝卜,小毛驴边走边张嘴,却怎么也吃不到。

  二人,一个,一马一驴。

  路很远,很长,又很短,很近。

  玄武闭目坐在庭中,舞女赤脚曼舞,琴音缭绕了近一个时辰,手臂僵硬得早失了妙曼温柔,眼前的人虽然闭着眼,自己却丝毫不敢停下。

  安歌进来,看玄武的神色,挥挥手让众人退下,那舞女倏然停下,脚步不稳几乎跌倒在地,忙欠身不迭的退下。

  玄武睁眼看着安歌,她今日只轻挽了发丝,插了只镶白玉的银钗,天水青的薄衫衬得她清丽而明媚。轻挽了手把她拉入怀里,她宛若无骨的猫儿娇倚着,玄武嗅着她身上的淡香,轻抚着她光洁的脸颊。安歌浅笑,他纵使再怎样杀伐果决,于自己,永远是温暖的。

  “堂主,”程宇进来看到这幅光景,略为顿了一顿,“回来了。”

  安歌明显感觉到身后人忽然僵硬了一下,“朱雀堂主吗?”安歌娇笑着从玄武怀中坐起,又娇柔的靠在他的肩头,轻拉着他的衣角,“可是和博衍一同回来的?”

  “是,听说朱雀堂主染了风寒,所以耽搁了回来的行程。”

  “风寒,”玄武眉头一蹙,又笑了笑,“怕是偷懒偷习惯了,素来就她装病最在行,怕不是在哪儿又玩的开心了。给她下帖,这只病鸟,我也得给她接个风。”玄武站起身来,衣袖从安歌的纤纤玉手中被倏然拉走。

  玄武又低头看了看脚下羸弱的美人,将她轻轻拉起又揽在怀中,丝毫没有留意她低眉浅笑中暗藏的一丝妒色。

  “堂主……那个……”程宇感觉自己额头的汗仿佛要滴下来,“博衍刚才特意来了一趟,说朱雀堂主病得厉害,见不得风,连阁主那儿都要过两日再去了,要是您有事相商,就提着……提着望海楼的八大样,去府上找她吧。还说……”

  “还说?”杀了自己的左使还让自己上杆子去找她了,凌翊要找自己的麻烦不说,她自己倒躲个清净还找自己讨赏了,“还说什么?”

  “盐水鸭,要两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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