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晟官职,上下等级分明,从官服品级不同便服色不同,便可见一斑。
青色官服为八九品官员所着,虽是处于官阶底层,可毕竟已经是朝廷命官,一身青衣,已是尊贵过天下亿兆平民的布衣。
六七品官员着绿色官袍,已经是遍布帝国四方,普通平民们接触得最多的,基层衙门的长官们。
所以这一身绿袍子,往往代表着大多数大晟子民,对朝廷最普遍的印象。
至于身着红衣的官员,寻常一个大洲只怕也见不着几个。
从六品到五品,是一道分水岭,也就是五品之下,算不得大官。
因为大晟律规定,只有五品以上的官员,才能庇荫子孙。
比如你自己是红衣五品的游骑将军,你儿子便可以光明正大得个七品的致果校尉。
不用接受任何考核,或者积累军功,只要做游骑将军的老子一纸文书,上报朝廷即可。
正是因为官至五品,跨过这道分水岭后,便真正跻身帝国权贵行列,所以那些个文臣武将们,才会绞尽脑汁,不畏身死的想要替帝国建功。
只不过想要跨过这一道官场上的鸿沟,非是顶天大的功劳不可。
太平盛世,文官想要建立这种奇功,难如登天。
大晟朝开国以来,除去开国那一代,文官能以寒门子弟之身,披上一身红衣,乃至是更尊贵的紫衣的,不过寥寥四五人而已。
那四五人哪一个不是经天纬地之才?
哪一个不是能臣干吏,又深谙官场之道的绝顶聪明之人?
反而是边境沙场上,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拼杀的武将们,时常能有,以军工换得一身红袍的人物出现。
毕竟军功这种东西,做不得假,有了实打实的军功,一次次累积,也不得不封赏。
如果立功得不到升迁,那哪个还愿意一只脚踩到棺材里去替帝国卖命?
就算有,想必也不会有如今这么多,有如今这么卖力。
而武威军镇一把手身上的那身红衣,正是他一次次从尸山血海中淌过来,用无数敌人和战友流出的鲜血染红的。
劳劳碌碌披上这身红袍时,已经年近五十。
在边镇军中活到五十,不知道用了他几辈子的运气。
所以一身富贵越是得来不易,就越是珍惜享受。
再加上他也可以算是老来得子,所以儿子一成年,立马便上书朝廷,被儿子庇荫了个正七品上的致果校尉当当。
另从自己手下数千铁骑中,挑选出百余好手给他最手下,对他疼得不得了。
而且他儿子倒也争气,不但能上马作战,不输大多数骑兵。
也会读一些书,在这文化沙漠的帝国边境,也可以算得上是拔尖的读书人了!
“你说什么!”
这一日,老游骑将军正躺在府邸中的逍遥椅上逍遥,却突然听闻府外街道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还不等老游骑将军吩咐人去查看,就有一人手持致果校尉令,一路闯进了将军府,连连大呼“有急报!”
此人游骑将军府的人都认识,以往将军的儿子闯了什么他自己摆不平的祸事。
或是和其他将门子孙争风吃醋,吃了亏,来向自己老子借兵找回场子,都是派的此人前来。
老游骑将军还未见到其人,只听闻其声,便也知道又是自己的宝贝儿子,有事来找自己庇护了。
“呵呵。”老将军摇着头宠溺一笑。
他倒从来不反感儿子给自己惹祸,反而儿子越是找他,他就越是觉得儿子需要他。
“这次又惹了什么麻烦?是打了哪家将门的子孙?还是看中了谁家的姑娘?
只要牵扯到的是五品以下的,老夫都是一句话的事,就算是和老夫一样都是五品的,老夫也可以去请正四品的涂老将军帮忙。
你别急,慢慢说。”老游骑将军看着手持自己儿子军令的传信兵,笑吟吟的说道。
在陇右这一片,还没有他摆不平的事,传令兵越急,说明自己儿子越急。
自己儿子越急,自己替他摆平后,他肯定愈加的敬重自己。
“校尉...校尉他...”这传令兵一路奔波,来到老将军面前时,忍不住喘起了大气。
“我儿他怎么了?”老游骑将军端起手中茶壶,喝了一口,显得极其稳重从容的说道。
“校尉他...被贼人杀害了!”
“哦?没事,待老夫......”
老将军原本已经打算好了,不管自己儿子在陇右惹了什么事,自己帮他摆平就是了。
“你说什么?”可回过神来之后,老将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瞬间下了逍遥椅,一把抓起眼前传令兵的领子,瞪起一双铜铃大的环眼,杀气冲冲的质问道。
老将军是真正身经百战之人,一身戾气,在长期富贵悠闲的生活后,已经收敛了很多,可如今听到自己宠爱的独子的死讯。
这瞬间爆发出来的气势,比一生经历过的任何一次死战之时,都要来得凛冽!
传令兵在将军的虎威面前,顿时就被吓懵了,一时之间竟哑口无言。
“快说!你这个狗才!”老将军论起厚重的手掌,就是一巴掌扇到这传令兵的脸颊之上,顿时打得传令兵七荤八素,牙齿碎了一地。
“校尉他...他带领我们在官道之上埋伏贼人,不想那贼女子竟会使妖法!
尽管我们一百多骑拼死相护,和校尉他...他还是被贼人所害啊!”
致果校尉被官卿所杀之后,这一百多骑自然知道,如果他们知情不报,到时候被老游骑将军自己知道了,只怕他们会死得比谁都惨。
在经历过大半天的串供之后,终于说服老将军眼前这个传令兵,前来报信。
只不过,他们没想到老将军已经年近六十,居然还有如此虎威。
传令兵被老将军一掌打懵,原本准备好的说辞也忘得七七八八,只得在恍惚之间没头没尾的说了一段,总之致果校尉身死这个信息,是传达给老将军了。
“狗才!”老将军听完怒不可遏,一掌拍碎了传令兵的脑袋。
“埋伏贼人?一百多骑以死相护?”
埋伏的是不是贼人,一百多骑是不是真的以死相护。
老将军此时对这些,用欺瞒上司的经典句式所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也不在乎了,他只在乎,如何让杀死自己儿子的凶手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