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庭深吸一口气,心道此人心思甚是细密,层层剥丝抽茧,竟找到了症结:“也罢,告诉你也无妨。曾己言道,此事或与内子之死有关。”
“二婶?二婶当年不是遭山贼所害?”蓝凌儿讶然。
“此事或许另有内情,曾己不肯言明,但他却给了此物。”只见蓝玉庭自怀中掏出一只剑穗,那剑穗一看便是有了些年头,颜色不似新时鲜艳了,但那编结的方式却与那穿云枪上穗子如出一辙,“那年她娘家妹妹出嫁,我本要与她同行,她却说她要先去,姐妹多时未见,有些体己话要说,有些出嫁的事宜她也可以帮忙。她走时说路上无聊便给我编只剑穗,还问了我要什么式样。曾己给我此物,说若我帮他找出答案,他才会细说。”
“竟有如此多牵连?”
“蓝庄主,今日之事多有得罪!请恕在下无礼!”云飞不知何时,已跪倒在地,诚恳地抱拳致歉道。
“哼,你跪得倒快!”
“二叔,你看云飞都给你跪下了,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吧!”
“蓝庄主,云飞还有一事相求。见曾己时,请务必带上在下。”
“还有我,二叔,我也要去。”蓝凌儿赶紧道,生怕落下了自己。
三日后,武安城郊玉龙观三清殿。
“二叔,你没记错吧?你跟曾先生约的真的是这里吗?”他们从卯时初刻便候在玉龙观,等到晌午,还不见人,蓝凌儿不由得着急。
“事关你二婶,我怎么可能记错?”
正说话间,外间突然传来了脚步声,蓝凌儿和云飞赶紧到三清真人像身后去藏好。
“蓝庄主果然守信。”是一个儒雅的声音。但云飞确定,这个声音并不是他熟悉的。
“曾先生,多年不见了。”
“蓝庄主既然传信于我,必定是已经知晓司命剑为何物所断了?”
蓝玉庭点了点头,遂将自己的推断如实告诉曾己。果然曾己亦和云飞一样,认为最有可能的是绝命掌韩流,同时他也并不排除裂空掌聂冰夷。
“先生想要知道的,我已经告知,内子之死,也望先生明言。”
“庄主重诺,在下自当如约,只不过我还需要问蓝庄主几个问题。”曾己道,“当日你是否并未亲眼见到尊夫人的尸身?”
“是,当日内子遭遇山贼,只找到她的随身物品。”
“随行一个小厮一个丫鬟尸体俱在,仅仅尊夫人不见了是吧?”
“正是!”
“既然未见尸首,你却确定她已死,是因为事后合巫山山贼的招供,且当日她遗物附近流血颇多,人若失血过多,定然无法活命。”
蓝玉庭听他说得分毫不差,一脸不可置信。
“先生对当日之事如此清楚,便如亲临一般!”
“实不相瞒我查验过当年合巫山山贼一案的卷宗,但不止这些,我还知道,尊夫人身高六尺七寸,且左手中指曾经骨折,是也不是?”
“你如何知晓?”蓝玉庭激动万分。
“因我看过她的尸身。”
“什么?在哪里?”
当年山贼称蕙娘的尸体早已抛弃在合巫山后乱葬岗。那乱葬岗野狗、秃鹰众多,根本没有尸体可以完整待过三日的。当时在乱葬岗上的一堆白骨之中,遍寻尸骸不见,蓝玉庭发疯似地杀了十数只野狗。
“玄阳。”
“怎么会?合巫山虽离玄阳不远,但也至少相距十余里。蕙娘的尸体怎会在玄阳城?”
“不但在玄阳城,且在玄阳楚家的火场里!”
“什么?你是说楚家灭门案里,竟有蕙娘?”
“确在一百六十三具尸体之内。”
“楚天河!!!我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何杀了蕙娘?他失心疯了!蕙娘她,竟死在一个失心疯之人手下!死后还不得全尸!”蓝玉庭悲痛欲绝,不觉已流下了眼泪。当年之事历历在目,他曾不止一次内疚,为何当时没有陪她一起,如果当时自己在她身边,也许便不至于此。都说善有善报,蕙娘如此善良贤惠之人,为何是这样的下场?
连躲在后面的蓝凌儿也异常悲伤。只有云飞,完全不敢相信。他悄悄从三清像后探出头来,想看看来者到底是谁,他是不是刻意在挑拨楚氏和蓝氏?可是,就算蓝氏恨楚家入骨,又有何用?只是,楚天河已经身故,楚家也已灭门,楚氏已经万劫不复,他如今挑拨了楚氏和蓝氏,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见那人约莫四十来岁,长得文质彬彬,只右眉骨处有一道细疤,似是陈年旧伤。这长相十分容易辨认,但云飞实在记不得楚家有这样的仇家。
“蓝庄主不必过早下结论。”
“什么意思?”
“此事或许另有隐情。我当日将一百六十三具焦尸一一查看,发现尊夫人这具烧伤程度最轻,仍有部分肉身完好,比如她的右手,就还完整无缺,手里紧紧捏着当年我交给你的那个穗子。她应该是最后才被带进火海的,而且进入火海时她已经死了。烟灰、炭末并未入喉。”
“什么?你是说杀人弃尸?那是谁人将她扔进火海?”
“确是山贼。见尸体有异,我先追查了玄阳城附近的失踪案件,发现并无相符,我遂将范围扩大,发现附近三十里地内,亦无相符。最后我想到了山贼,玄阳城郊的合巫山常年有山贼出没,掳人也是家常便饭,官府多次抓捕未果,却于八年前突然落网。于是我查询了这帮山贼在当年的行凶记录,几经排查,发现庄主夫人的情况与那具女尸颇为相似。而当年庄主一眼认出那穗子,我便知道我猜测得不错。那一众山贼本在当时判了秋后问斩,但时逢大丰太后六十大寿,大赦天下,除了山贼头领,其余的人都改判了监禁或流放。我已经问了其中四人,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当年之事,确是他们所做,但却是有人买凶杀人!”
“买凶之人是谁?”
“他们均称只有头领一人知晓,他们只知这笔买卖收获颇丰,不但抢到的行头一件不少,而且买凶之人还给了五百两银子,比他们拼死拼活抢一趟拿的还多。”
“你说那头目已然处决,岂非无人知晓?”
“他们不知,却还有一个人可能知道。”
“何人?”
“此人便与我托庄主所查之事有关。我给庄主的第一截断剑残片乃楚家灭门案现场找到。当日断剑者必在现场,若他还在世,当日之事或能知晓真相。”
蓝玉庭缓过神来,道:“先生言之有理。先生于蓝某有大恩。蓝某不知何以为报。”
“蓝庄主客气了,你我目的相同,寻一真相罢了。”
“先生亦有故人于当日不幸丧生?”
曾己许久未答,终于道:“一点残念罢了。既已知晓线索,在下便告辞了,也祝庄主早日找到答案。”
曾己走后,蓝玉庭思虑再三,决定先去查裂空掌聂冰夷,毕竟聂冰夷身故多年,越耽搁只怕越难查,绝命掌韩流好歹还活着,可以徐徐图之。
蓝凌儿和云飞主动请缨去秋奇。
蓝玉庭嘱咐蓝凌儿:“这次我让蓝凝跟你一起去秋奇,也好有个照应。但是你二婶之事,先别告诉他,我怕他知道后太冲动。”
蓝凝得知蓝玉庭主动派他去秋奇,据说还是个重要的任务,兴奋不已,马上开始准备行囊,带了不少装备,还准备带上他的奇兽。
蓝凌儿见了,不由得道:“蓝凝,你这是办事还是搬家?”
“准备充分些,总没错吧?”蓝凝一脸热诚,兴致勃勃地介绍起来,“你们看这只遁地兽!别看它身长不过一尺,挖洞掘地可是个好手,一夜之间便能挖出一条地道,从兵藏阁,通到畅言堂呢。”
云飞却道:“你这遁地兽,长得好像一只田鼠!”
“诚然是有那么一点像。好吧,它是田鼠的亲戚,不过英雄不问出处,你可不能因为它长得像田鼠就瞧不起它!我等要是想要窃入大国师府什么的,说不定还得靠它!”
“嗯,说得有理,只是我在想它打的地道,我等如何通行?”蓝凝被他一问,也一时接不上话,云飞又道,“或是蓝兄有什么妙招,可以让此遁地兽自行打探消息?”
“这,目前还不行。不过云飞兄这个创意甚好,我可以研究研究!”
“好啦,云飞兄你就别逗他了!他这个死脑筋,没准真的废寝忘食钻牛角尖!”
蓝凝终于反应过来了:“云飞兄,你竟然和她一起诓我!”
三人正嬉闹间,一个门童来报:“门外有人找……找云飞少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