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炏带上了师父备好的银子,背着包裹,摸索着下山的路。未时出发已近黄昏半落,阳光照下来还是很热。但山路刚开始些许不好走,这么多年无人下山,石板上已是尘埃青苔,杂草封路,走出了小时候玩过的地方,那时不敢再走的密密麻麻的树的枝干。石炏用剑劈开了一些,跟着污绿的石板走,干脆参天大树遮住所有光线,就连方向也分辨不清,石板到下面就没有了,找不到方向让石炏很是迷茫,现在唯有利用剑气劈开一些大树,打一条路出来。这里是朽邪山,地形复杂,环境越下山越多变,已经十几年未有人下过山了,许多人都是拼上力气爬上来费劲头脑才找到,将小孩子送过来学习藏修术,得掌门护送下山,也是诚意够了。
眼见快下山了,石炏还困在半路上,不,可以说是,刚出山门没几步就困住了,看来只能休息一日明日再走了,还好多带了几日的干粮,朽邪山也算是藏修独派最高,最难找,最找不到的上不来的地方了吧,难怪先祖将门派设立在这里,外人找不着,本门出不去,一个困字,把多少人困在山上,一个缘字,也让多少人有缘上来拜师学习藏修术。
月光落在密集的树林前,夜晚总是伤感的,这让从未出过山门的石炏有点想家,有点畏惧,想念师父,畏惧外面的凶险,没了这座朽邪山安全,没了师父的保护,往后只有自己,没有石炏的父母又离开了唯一的师父,心里十分难过,少年的年纪,选择最看不到的路,只为了心里那份想看到的未知的世界,外面的人到底怎么样呢,像师父一样,虽严厉些但却嘴硬心软,亦或是,人心险恶,尔虞我诈呢?………想着想着,石炏便也睡着了……
清晨的鸟叫声,透过树荫的隐隐阳光,唤醒了熟睡的石炏,他还该继续赶路了。眼下只能看日出方向确认该往哪一边走,这荒郊野岭的,趁着白天,必须尽快完成一半的路程,否则拖延的时间越久,人就越迷山。
其实这朽邪山也并不是没有人上来,只是能真正找到藏修派山门的人很少,多半都被堵在了路上,因为通过肉眼辨别不了方向,山上环境复杂,植物凌乱,野兽藏匿,即便是白天赶路夜晚休息也十分诡异害怕。这样的原始丛林,每一棵树都一样,数不尽的蚂蚁包,五颜六色的“毒蘑菇”,不能触碰的树木枝干,稀稀拉拉的小竹群,树压上偶尔窜过的小松鼠,兴许还有什么毒蛇在某处盘着计划着怎么吃掉闯山的“新鲜食物”。石炏确认南北后,以剑锋劈路,一直向前走,砍了两根竹子架起来做记号,记方向。只是这朽邪山又岂是能轻易来去的,这方向,走着走着就又不准了,又要重新判断,周遭环境越大发艰难,石炏走过了长满野草和蘑菇的平地树林,草上的露水已经退去,鞋子也逐渐干了,只是没有想到,重新判定的路线是湿地泥藻,也许是前几日下过雨又加上原始丛林本就热带的原因,泥藻看起来更有“活力”,踩进去可能动弹不得。到时候就要变成泥藻的“食物”了,可谓凉凉。既然这条路又不能走,那不如试试轻功,不错,就是内力不到位,弹跳式轻功就这样弹出这泥藻吧,可是没成想,这片泥藻远比想象的大的多得多,甚至比方才那片树林更加的大,看不到尽头,石炏没有想到,连下个山,都重重险阻,过了这片泥藻,说不定又有什么未知的糟糕环境,不敢想象,可是也不能一直这样挂在树上,晨间的雾还未散去,四面八方都是灰蒙蒙的,若非困在树林,在山顶看看日出也是好的。
石炏在树上休息到雾散了去,眼前的道路依稀可见了,体力有所恢复了,石炏打算动身继续探索。已近正午,即使在茂盛的树荫下,也是能感到闷热的。轻功这种武功,少说二十年能登墙爬瓦,石炏虽看起来体格小一些瘦一些,这轻功还是飘的稳。这片湿地虽然很大,坡度也类似梯田状只是老树紧凑,难有人走的空间,不知经过多少年地质变迁形成如今面貌。石炏想着,如师父所说,由朽邪山顺下,会经过先祖陵园,只有那一片园林是干地,到了那里,下山的路程就走了三分之一,只是,师父也说了,走到那三分之二,也是妖物的驻扎地,小妖们不敢靠近朽邪山以上的灌树林,因为有藏修派密咒维护着周边生态的平衡,小妖不得破坏,不得靠近,但也正是因为有次密咒,小妖们不出山,老妖们不靠近,但在这朽邪山下的,也并不全是呲嘴獠牙的妖精,想静心修成正果的地仙也不乏少数,只是互不相犯罢了,若是小妖袭击或掠走了上山求道的凡人,与地仙也是要招架几回合的,只是修行不易,不杀其性命。师父还说了,“小妖们自知不能出山不能下山,上有密咒与地仙,下有拿他们精魄提升自己道行的老妖,也只是抓人类来玩玩,吓唬吓唬他们也就放回去了,不会杀人性命,这也六界平衡的规矩,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都有它的生命,你砍它,它也会疼,也会留疤,只是它知道你做什么,它该做什么,就这样…轮回……”,石炏想起师父的话便不那么害怕了,只是,树下全是黑水,过了泥藻就是深不见底的水潭,师父说这里只能趟过去,水下脚步行动缓慢,不要怕水藻缠住脚,冰冰凉凉的渗人,芦苇荡遍布,长的很高。要当心树上挂着的会动的百年藤蔓,生命力极强,那是朽邪山唯一不怕火的植物,一根藤蔓绵延千里,如手臂般灵活,至于它什么时候伸出懒腰活动,就得看运气了。还有就是枯古树上死掉的干枝上有许多毒蜘蛛,它们喜欢栖息在潮湿的热带,并且他们不怕水,甚至能潜水,所以说,不仅水面,水下情况也很危险,穿过这里便能到先祖的陆地陵园,那里是朽邪山唯一一处干燥的地方,过了陵园,便是下山的石阶,也是风景极佳的地方,甚至还可以仰望周边群山,可谓会当绝凌顶,一览众山小。
现在唯有下水探知,只是这潭水有多深,不得而知,若末了腰,便是行走极困难的。石炏砍了多跟较长的枯古树干,系好后垂直着抛入水下,模拟人脚踩在上面。上面再用腰带拉着,只是,这一抛便看不见了,石炏没法只好把它再拉上来,换一处再放下去测量,石炏只感觉树干又沉下了些,以自己这个头,水下一深一浅,莫非是游泳过去,水混浊不清,毒虫遍布,到水下面更难辨别方向,游一圈再游回来也是可能的事,况且闭气又无法太久,水下有沼气,水上有瘴气,这该如何是好……
中午一过,太阳往南去了,石炏也跟着太阳的方向,下了水,太阳向西而去,他便向南游一点,水上芦苇荡的影子倒印在水里,随微风摆动,显得有点诡怖。粗壮的树根在水下像一根根绿的色的竹子,但所幸,树与树之间的距离使得石炏小小的身板还可以穿过去。石炏先前砍下的竹子还是有点用的,细的那根在水下做吸气管,维持石炏在水下的呼吸,粗的那根,在看不清水里有什么硬的物体避免碰撞需改路线的时候探物。
也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时辰,石炏觉得水越来越浅,阳光越来越暗,身子也越来越沉了,竹竿似乎碰到了石头类的硬物,石炏只好停下来把头探出来呼吸。原来,不知不觉已在水下待了两个时辰,常人的体力怕是也受不了吧,只是石炏想起师父告诫的话,总不能还没下山就涼在半山上吧,石炏感觉自己身上有种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像是昆虫死去后恶臭的尸体的味道,只看到自己身上粘粘的,衣服粘粘的,皮肤也泡成了淡绿色,恐怕再待一会儿,就变成臭蟾蜍了吧。
水面也浮不了多久,还是得下去,况且体力消耗大了,总觉得头晕,石炏感觉有些撑不下去了,便再次上岸,撑着一丝体力飞身上了树丫。挂在树丫上的石炏又开始想念师父,想念自己舒服的小床,看来今晚,只能在树上休息,明日再启程赶路了,只是这条件比昨日艰苦些,或许熟睡了翻个身落在这脏水潭里淹死,又或许毒蜘蛛爬出来盘网,把石炏抓回盘丝洞享用一番………想到这,石炏开始掉眼泪了,放着好好的床不睡,出来睡露天水景房,只是又一个念头打消了他消极的抱怨,若是师父算到自己都两天两夜了连山都下去,那不是要笑死了,不行不行,师父到时候再来救他那就尴尬了,还是好好睡,明天还得赶路呢,总泡在水里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