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沐走到吴尘身边,还没开口,吴尘却哈哈笑了起来,夏沐问道:“你笑什么?”
吴尘一副爽朗的样子:“我敌不过你,要杀要剐任凭你处置。”
夏沐:“我何时说过要杀你?”
吴尘:“真是见了鬼了!”
夏沐:“何以见得?”
吴尘哼了一声:“生者,杀;败者,死!”
夏沐:“你有病啊!我不杀你,你走吧。”
吴尘:“假惺惺,我不会感激你的。”
夏沐:“我是可怜你,你看你主子,你手下,哪一个管你了?”
吴尘不屑一顾:“哼,若换做我同样不会管他们。”
夏沐懒得和他说话,其实是自己就快撑不住了,耗了太多元气,一旦表现出不对劲反过来被他杀了也不一定。
于是夏沐扶起姜涣之搀扶着他离开,姜涣之把姜华凯的尸体装进置物袋,死人与活人不同,人死后,魂魄离体,如此才可装进置物袋。
他们临走前夏沐掏出一瓶伤药扔到吴尘面前,两人已离去许久,吴尘还躺在那里神情莫测……
夏沐扶着姜涣之走了很久,老天爷偏又狠心地下起了滂沱大雨,夏沐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
姜涣之急忙问道:“你还好吗?”
夏沐笑笑:“没事儿,休息会就好了,我看看你的胳膊。”
说罢查看了姜涣之的胳膊,舒口气道:“还好,只是脱臼了,你忍一忍。”
于是给他正了骨位,姜涣之愣是没发出一点儿声音,又给了一些镇定药物暂时缓解伤势。
弄完一切后,姜涣之把夏沐背在背上,继续赶路。
夏沐推脱着,姜涣之却一直沉默不语。
夏沐也就任由他背着自己了,其实她真的感觉快要撑不住了,好想一觉睡去,突想起姜华凯之事,弱弱对着姜涣之道:“姜阁主,其实姜掌门他一直感觉很对不起你,因为……你父母他们……”
姜涣之:“此事不必再提。”
夏沐:“你……你知道了什么吗?”
姜涣之:“不知道,但这些年我也大概猜测到了些,再大的过错也赎清了,他一直是我敬爱的二叔。”
夏沐感觉已说不出话,趴在姜涣之身上,不知怎的,似乎看到姜涣之眼眶落下了泪水,恍惚间竟也分不清究竟是雨水还是他的泪水。
姜涣之用极温柔的语气道:“夏沐,不要睡觉。”
忽然听见这一声,把她从朦胧中拉了回来,夏沐有气无力道:“啊……嗯……好的。突然想吃姜阁主上次带的甜包了呢,现在想来还是挺特别的,咱们什么时候再去一次吧。”
姜涣之:“那店倒闭了。”
夏沐:“什么?你怎么知道?”
姜涣之答非所问:“你还会吃到的。”
夏沐露出一丝笑意,慢慢地姜涣之步伐越来越凝重,夏沐能感受到他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正想开口,突然见到前面方来了一群人影,两人立即警觉起来。
前方那人见到姜涣之异常激动,一路小跑跑到姜涣之身边,惊喜对着姜涣之说:“姜阁主,你还记得我吗?昨天我们见过的,我姓卫,叫卫虹,以前姜大侠对我家有恩,此次特来相助,看见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对了,熍峰顶你不用担心,我已派了人去相助,已经传来捷报,相安无事,家中离这里比较远,所以来晚了,幸而你无事,诶,姜掌门呢?”
姜涣之:“他……过世了。”
卫虹懊恼道:“唉,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真是……”
姜涣之:“谢谢你,这份恩情我记在心中了。”
卫虹:“唉,你们伤成这样相必也经历了不少劫难吧,我们护送你们回去,噢,我这队里还带了不少药物,正好派上用场。咱们先找个地方歇脚,你们的伤不能再赶路了。”
……
吴尘赶回吴郡的路上偶然路过恒山郡附近,见有许多人面黄肌瘦,风尘仆仆却面带希望地朝着恒山郡走去。
小儿啼哭的声音绵延不绝,母亲抱着怀中的小儿安抚道:“宝宝乖啊,咱们马上就到恒山郡,到了那里就有粮食了……”
吴尘见着眼前这些难民,心中无感,他知道就算那些人去了恒山郡也无果。
早听说恒山郡以及附近一些小郡县这几年连连干旱,恒山郡做为数一数二的大郡还能勉强支撑,那些小郡例如右北平郡、大河郡早已撑不住,许多群众背景离乡投靠恒山郡,难民是一年比一年多,恒山郡现在根本无力再接收这一批批的难民。
眼前这些人在吴尘看来就像一具具行走的尸体。
忽然,他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看见旁边一个枯黄的草堆,走过去躺下,翘起二郎腿,双手背在后脑勺撑着脑袋,看着那些“尸体”倒也觉得有趣。
吴尘看了好一阵,一户人家路过一直看向吴尘这里,吴尘好奇看过去。
一个少年不顾家人的推拉,执着地跑向吴尘这里。
呵呵,有意思。
看着少年跑来的身影,吴尘一直看着他笑意满满。
那少年跑来一脸纯真道:“哥哥,哥哥,你在这里躺着可是饿得走不动了?”
噢?自己看起来竟如此狼狈?能让人产生误会?
吴尘:“是啊,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少年听罢从随身行囊里掏出半个饼,递到吴尘手上,温暖的笑容让吴尘一时失了神,少年用手在吴尘眼前比划比划,“哥哥,哥哥,你怎么了?”少年笑着说。
吴尘把饼还给他,回以笑容:“你给了我,你怎么办?”
少年眼里闪烁着希望:“我们就快到恒山郡了,到了那里就有吃的了,你现在更需要这块饼。”
少年脸上是真的布满了纯真的笑容,与吴尘平时面向别人那样充满迷惑性的假意笑容完全不同,心中略有思索,接下了那半块饼。
吴尘轻快笑着道:“那谢了,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花袅袅!哥哥,我要走了,父亲他们要生气了,你以后可以去恒山郡找我玩。再见,爱笑哥哥!”
紧接着花袅袅跑回父母身边,对吴尘又笑了笑,一家人消失在了吴尘面前。
吴尘自嘲笑着:“呵,爱笑?……爱笑哥哥……真是笑话!”
……
花袅袅一路兴奋地跑来跑去,已经许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但如今想着就快到恒山郡,一家人会重新过上幸福的日子,想想就不觉得饿了。
过了半晌花袅袅一家来到恒山郡,城门前怨声鼎沸,许多人在城底下哭着、骂着、跪在地上求着,城门上的士兵像是视而不见,一张张冷漠脸,大概是见得多了吧。
花袅袅的父亲与母亲对视一眼,他们清楚,希望破灭了。
花袅袅却仍是不信,非要上前查看,好不容易挤进人群,有一个男子冲着城墙上的士兵骂着:“我们千里迢迢赶来这里,你们却把我们拦在外面,明明恒山郡的粮食就是够的,当真自私。良心黑透了,天打雷劈的玩意儿。”
男子身旁的女子,大概是他媳妇儿吧,拼命拉着男子不让他骂咧咧,急地直跺脚道:“哎呀,死人,你不要再骂了,骂急了,人家更不让进去了。”
女子怀里的孩童一直啼哭,她还要抽空去哄怀中的孩子,其他人也跟着闹起来,现场一片混乱。
城门上走来一个威武的男子,看起来像是将领般人物,使劲敲着城墙上的鼓。
等到人群安静下来,肃穆地喊道:“吵吵什么吵吵,在吵我把他就地正法,恒山郡早就锁城了,你们闹什么,不管你们怎么闹也不可能放你们进来的,有那功夫还不如另寻去处,快走吧!”
众人听后反而骂得更狠了,将领看了看不在意地走开了。
又过了一会儿,一部分人见再无希望,举家拖口地离开。
花袅袅站在嘈杂的人群中感觉周围声音越来越弱,逐渐感知不到外界的一切,轰然倒地,人群又沸腾起来,有人着急喊道:“这是谁家的的小孩啊,怎么回事儿,快来人啊。”
有同村的人认出他来,急忙招呼着花袅袅父母过来。
花袅袅父母见状急忙跑上前,他的母亲见儿子气息微弱地躺在地上,急的大哭起来,把他揽在怀里,一边哭一边喊道:“有没有人帮帮我们啊,救救这孩子,他才十二岁啊!不能就这么去了啊!袅袅,快睁开眼睛看看娘啊,袅袅……”
花袅袅父亲也是急的跪在城门前对着那些士兵恳求:“求求你们,救救我儿子,他只是一个孩子啊,你们救救他,我们马上就离开,求求你们了~”。哽咽着恳求,一直往地上磕头。
人群也指着城墙附和着:“你们怎么就这么狠心,救个孩子怎么了……”
城墙上有个士兵于心不忍,来到后面禀报:“领将,那外面有个孩子恐怕不行了,不然……”
那将领挥挥手不耐烦道:“去去去,每天死这么多人,要是人人都救,还过不过了。”
士兵叹了一口气回到城墙上继续值守。
城墙外,许多人已经离去,还剩下十几人,其中大概有七、八人与花家同村,与花袅袅一家一起蹲守在城墙下,花母无助地求着所有人,唤着花袅袅的名字。
忽然,一双黑色皮靴渐渐映入花母眼帘,抬头望去,那人一脸笑容地望着她与她怀中的人。
吴尘蹲下来,轻声道:“你想救他吗?”
花母使劲点点头,像是看见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拽着吴尘袖子道:“你能救他?”
花父看到这边的情况,忙吼吼跑来,跪在吴尘面前:“求求你,救救他,只要能救他,我们定给你当牛做马。”
吴尘看着他指着城墙道:“你们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愿救这小孩儿吗?”
花父:“这……”
吴尘呵呵两声:“因为你们人多啊。”
笑着继续说道:“你们这么多人,他们怎么接纳的了呢,但是……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就不一定了啊。”
花父听完脸上浮现出惊恐的表情……
吴尘一双笑眼看着他们,利剑出鞘,花父花母还没来得说一句话,已被抹了脖子,瞪大双眼看着吴尘,倒地身亡……
周围之人见这里见了血,望着吴尘那张脸,竟哆嗦起来,不禁后退。
吴尘向着他们缓缓走来,依然是那灿烂的笑容,不到一刻,在场所有人纷纷死在了他的剑下,死前惊恐的表情还留在面庞上……
收起剑锋,吴尘抱起花袅袅,把他放到城门口,又退出几步盯着城墙上那些人,那些人被他骇人的眼神吓了一跳。
城墙上的士兵何尝不明白那独眼男子的意思,他的手段都领教到了,何敢不从,现在就剩下那个小孩,收留了他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有一两人跑下来打开城门悄悄把花袅袅抱了进去。
吴尘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看着花袅袅背影,自言自语道:“就当是还你半饼之恩吧……”
说完仍抱着双手笑呵呵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