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是在哪儿?
这里怎么如此像熍峰顶会客厅,身体竟轻飘飘的,似乎没有身体,一缕残识?或是一缕轻烟?
这些日子混混沌沌,似乎飘了好久,还听见了许多乱七八糟的声音。
恍惚中听见大家讨论的最多的还是“赤玄”,不过大多是骂声,还有酣畅的痛快。
以后世间再无赤玄。
直到现在意识才渐渐清醒过来,这一路不知觉竟飘到了熍峰顶
仿佛只记得那时脑海中只一个念头,涣之还在熍峰顶等我。
心有千万个不甘,可是不甘又有何用,再回不去。才知道原来死亡时,抬头凝望苍穹竟是那么悲凉。
往事种种,皆随着烟消云散作罢,以往的债,算是还清了。
怨过,恨过,欢喜过,本该身归混沌,却侥幸留存一缕残识得以归来,这一世的恩恩怨怨其实已然放下,唯心中牵挂一人。
有人来了,那不是姜华俊吗,上次一别,应该没过去多久吧,模样如此憔悴。
身后跟着的是戚笛吧,他如今倒越发地神采奕奕。
你们能看见我吗?二掌门?戚笛?我在这里啊,听不见吗?
戚笛:“二掌门,夏姑娘已离世一月有余,要不要派人把六师兄寻回来?”
涣之没有在熍峰顶?他不是在困仙阵吗,他人呢,去哪儿了?
姜华俊:“他不会回来了,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我一直为着熍峰顶殚精竭虑,怎么到头来却变成如此。”
怎么了?
戚笛:“弟子一直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说。”
姜华俊:“你想说什么便说吧。”
戚笛:“我知道二掌门一直以来都想继承掌门的遗志,可是您真的了解掌门吗,您所做的真的是掌门想做的吗?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换了掌门定不会如此做。”
姜华俊:“出去!”
戚笛:“掌门……”
姜华俊:“我让你出去。”
笛笛,你真是不怕死啊,快跑吧,姜华俊都怒了。
戚笛:“弟子告退。”
涣之到底在哪里啊,二掌门,你要去哪里?
算了,跟着他说不定能知道涣之的下落。
这间屋子有点印象,好像是原来姜华凯的住处,自从他死后再没有人来过。
睹物思人,恐怕他自己也多年没有来过了吧,桌上都蒙上了灰尘。
姜家三兄弟,姜华九侠义,姜华凯睿智,姜华俊潇洒,原本该是肆意潇洒的三个豪杰,如今看来却有些让人唏嘘。
等一下,二掌门,您别在屋子里舞剑啊,我知道那把剑是华凯掌门的,快放回那个箱子里去,那里面还有别的东西,您不看看?
这就对了,剑什么的还是放下比较好。
对对对,现在拿的那本书不错,好好读读,诶,别放下啊,真是。
这套衣服,额,是不是有些花,以姜华凯的性格应该不会穿吧,而且这尺寸……是不是有点儿大。
哎呀,别说,二掌门你穿上这套衣服还挺合适,简直像量身订做一般。
那是什么,看样子像是一封信,好像是姜华凯写给姜华俊的。
吾弟华俊:
吾去后,熍峰顶上下服丧一月即可,届时汝可前往余杭夏家定下婚约,盼涣之与夏姑娘早结连理,必记之。
至于掌门之位,为兄知汝不喜拘束,不必束缚于此,大可找一人品可行之人托付就是,唯愿吾弟与涣之平安、喜乐。
兄姜华凯
真是命运弄人,其实姜华凯最在乎的还是自己的弟弟和侄子,二掌门,傻眼了吧。
这封信尘封在此多年,怎么说,也许真的是命吧,如果当初姜华俊发现了它,现在会不会是另外一种结局。
姜华俊大笑起来:“我一直把自己牢牢缚于枷锁之中,到头来才知原来根本就没有枷锁,呵呵,真是可笑。”
您这是哭还是笑啊,怪渗人的,好了,您自己待会吧,我去别的地方看看。
嗨,白傻子,我没看错吧,别人叫你什么?内阁长老?
说吧,花了多少钱,瞧瞧这颐气指使的样子,想当初还不是被我打得屁滚尿流,我走了你是不是有点儿无法无天了。
“十师兄,嘉静师姐醒了,正找你呢!”
笛笛,怎么又是你啊,等一下,茯嘉静才醒?
不会吧,这都多少年了,现在才醒,有八年了吧。
白傻子,还愣着干嘛,快去啊,高兴地傻了吧,真是个傻子。
“嘉静,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茯嘉静:“你哭什么,我醒过来你不高兴?哭丧呢?”
白杰:“没有,我高兴,我真的高兴。”
“嘉静,白杰师兄可是等了你许多年啊,这下好了,什么时候吃喜酒啊?”
这小姑娘挺上道呀,有前途。
茯嘉静:“知道了,你们都说了多少遍了,我又没聋,放心吧,只管准备礼物就是了。”
白傻子,听见了吗!
恭喜修成正果,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有了一个好结果。
喂,女孩子都发话了,你给点反应啊,脸怎么还红了,说话啊……大哥!
茯嘉静:“傻子,呆啦?”
白杰:“嘉静,我……你真的……我……”
没救了,我曾经居然帮过这么傻的人追求姑娘,看见没,别人都在笑你,蠢死了。你要是能听见我说话,一天骂你八百遍傻子。
白傻子,我走了,如今你们有这样结果我也安心,不枉你多年的等待,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
好好珍惜,别弄丢了,真是傻乎乎的,敢不敢再机智一点。
算了,对你不能有太多指望,傻人有傻福,祝你们百年好合、天长地久。
找遍了熍峰顶也没寻着涣之的下落,有没有人告诉我涣之到底在哪里啊,他还好吗~
姜华俊居然换上了刚才那套衣服,还背上了包袱,把笛笛叫到一边,他要做什么。
姜华俊:“戚笛,这个交给你。”
戚笛:“二掌门,你这是做什么,这掌门印鉴我怎么能拿。”
姜华俊:“以后莫要再叫我二掌门,从今以后这熍峰顶便交给你了。”
戚笛:“什么!二掌门,发生什么事儿了?”
姜华俊:“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罢了,我做了多年的掌门,对于熍峰顶我问心无愧,可是也失去了许多,这并非我所愿。如今恍然大悟,我也该走了,去做我原本想做之事,这也是华凯掌门所希望的。”
戚笛:“可是,熍峰顶不能没有您啊。”
姜华俊:“我以前一直不明白,现在才想通,其实熍峰顶离开了谁都一样运转,并没有非谁不可。戚笛,我相信你,华凯在世时就很欣赏你,你的能力有目共睹,交给你最为妥帖,不要推辞。我还写了一封信,一并交于你,能够使你信服于人。”
戚笛:“二掌门,您要去哪里?”
姜华俊:“天地之大,还有许多地方未去过,想去看看。但是第一件事想先去看看涣之,有许多话想与他说。”
戚笛:“可是六师兄他……或许轻易不会寻见他。”
姜华俊:“我大概知道他会去哪里,夏姑娘在世之时他不是就在那里吗。”
戚笛:“您是说,无尘洞?”
姜华俊:“嗯。咦,你有没有感觉到一丝风,或是什么东西飘过?”
戚笛:“您这么一说好像有一点儿感觉,大概起风了吧。”
无尘洞,涣之会在那里吗。
看来如今这样还是有好处的,忽而奔腾百里,架势乘风而去,应该很快就到了。
现在这个时候,涣之就算在也睡了吧,如果不在又该去哪里寻他。
洞内居然有微光,桌子、凳子……缚灵焰。
是你,真的是你,明明是睡着的,看起来却像是如梦似幻一般,对不起,我失信了。
第一日,卯时,你起床了,我就在你面前来回飘着,可你怎么都看不见我。
看起来憔悴了许多,是没睡好的缘故吗。
辰时,熬了一锅粥,但这不像是一个人的分量,难道还有人来,拿了两副碗筷,然后坐下喝粥。
剩了一半,没有人来。
巳时,练字,以前看你练字,有风韵,如今再看,有风骨。
可惜我并不曾在文墨上用心造诣,只能说好看,却不懂品鉴。
午时,你做好了饭菜,看起来色香味俱全。
所以以前的甜包你究竟是怎么做出来的。
又拿了两副碗筷,空了一副在旁边,直到吃完,还是没有人来。
未时,你什么时候在洞后开垦了一块土,我没看错吗,竟在种菜。
居然一点儿也不违和,活像个世外高人,现在的你多了不少烟火气,却也真实。
申时,照常两副碗筷,同样一个人吃完了一顿饭。
酉时,你在做什么,成形后看起来像是孔明灯,灯上还有字:
“等妻归”
等、妻、归……
灯飞上了天空,我看见了,但是却回不去。
戌时,你一个人坐在洞外,对月嗑瓜子。
之前我们也是这样,可是现在在你脸上却看不到任何表情,孤单的身影,看起来怎么这么落寞。
亥时,你整理一番歇息,翻来覆去,许久还没入睡。
好久好久以后,总算睡着了。
其实我回来了啊,只是你看不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