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元一开始就注意到了万飘飘,她站在万老夫人旁边,对于万老夫人与万子零的互动一直冷眼旁观,面若冰霜。万飘飘面色姣好,妆容精致,浑身上下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但鼻尖的一颗痣,却为她增添了别样风情。
然而转眼间,在与万老夫人对话时,她却是笑意盎然,如沐春风,丝毫不见刚才的冰冷。变化之快一度让傅元以为看花了眼。她甚至丝毫不在意在傅元他们,甚至万子零面前展现自己的两幅面孔。
傅元与春水交换了一个眼神,“万飘飘果然厉害。”
万飘飘做事井井有条,雷厉风行,不一会儿,傅元就已经抱着小白团子躺在床上啃桃子了。
回想起刚才在路上,大家都一言不发,各怀鬼胎的样子,傅元都觉得阴风阵阵,不寒而栗。
傅元起身推开了窗子,他们一行人本应该要住到客房,因着万子零强烈要求让春水保护他,大家就都住在了万子零的小楼里。
这是一座四合院结构的二层小楼,名为骤雨楼。而万飘飘的飘风阁与骤雨楼毗邻而立,飘风骤雨,取自李白《草书歌行》
“须臾扫尽数千张,飘风骤雨惊飒飒,落花飞雪何茫茫。”
本是形容怀素恣意张扬,挥笔疾书。如今用于此处,倒是颇有另一番意味。
傅元推开窗户,就看着易青山对着自己傻笑。对面住着易青山与妙手空空,他俩向来是形影不离,傅元几度向春水吐槽他俩定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傅元冲他做了个鬼脸,又爬回床上了,窗外传来易青山爽朗的笑声。
距离吃晚饭还有好一会,傅元翻来覆去睡不着,心中焦躁。
傅元虽说是从小在鬼洞派长大,但只是学了点堪舆之术,关于名扬武林的彼岸花是一点儿也不了解。似乎整个鬼洞派一直对此讳莫如深。这次听了一些万家庄小表妹死而复生的传说也是颇为稀奇。
傅元好几次都听到兄长傅瀚和奶奶哀叹彼岸花的失传,想必此次盛会鬼洞派必然会参加。不知道傅瀚是否已知道自己逃离傅家的事情。想到此处,傅元长叹一口气,更是睡不着了。
索性起来穿了鞋子,准备去溜达溜达,说不定能碰上鬼洞派同仁呢。傅元寻了先前买的面纱戴上,大摇大摆走出门。出了骤雨楼,对面便是飘风阁,是一座小巧玲珑的八角塔楼,每一层每一角各镶一个铜质的椭圆形风铃,在风中叮玲玲地响。
傅元眯着眼睛仔细瞧了会,这风铃极为精致,上面刻了一条龙和一只老虎,栩栩如生,一个姑娘家的楼,配饰却是如此大气,倒是奇特。
傅元拐了弯,往前面宾客住的地方走去,一路上虽然遇到很多家仆,但是逢此盛会,万家庄的家仆们也只当傅元是来后院溜达的宾客。
这万家庄九曲十八弯,每一座建筑都各有千秋,整个万家庄更像是一座展馆,集成了中华五州所有有特色的建筑。据说当年万老爷与万夫人游遍神州大地,回了稚横山后,对各地风格各异的屋子念念不忘,于是便建造了这座梦幻之城。
傅元走了一会,老远就听得前面人声鼎沸,凑过去一看,呦呵,一群人围成了一个圈,里三层外三层,挤的水泄不通。傅元凭借自己身量小的优势,跋山涉水,终于挤到了前排,圈中有三人,其中两人俨然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一个蓝衣少年在中间一直在劝慰着。
傅元从旁边人八卦得知原来两人分别是崆峒派江岳与花间派的大弟子流星,这俩门派素来不和,崆峒派多次打不过人家便说花间派是歪门邪道。
花间派从不争这些虚名,久而久之,花间派也就真成了所谓“邪派”。一般那些个盛会,只要崆峒派参加,花间派必不参加。此次盛会,本就是万家主办,因而万家请了许多武林人士,自然不分所谓正邪。
这次这两人杠上呢,据说这花间派的掌门拐走了江岳的未婚妻,此番花间派只派了几名弟子前来,掌门并未现身。这两人在这儿遇上,真是冤家路窄。
“你们掌门呢?躲在哪儿当缩头乌龟呢?”江岳首先发难。
流星嗤笑了一声回道“掌门与师娘此刻应在外游山玩水,共度良辰美景吧。”
在场都听得出这流星是有意激怒江岳,果不其然,江岳霎时间面目狰狞,飞身出拳,顷刻就逼至流星鼻前,然而流星却是岿然不动,像是被吓傻了一样。在场人都为流星捏了一把汗,江岳这一拳使上了浑身力量,若是迎头捱上,怕是非死即伤。
就在千钧一发之刻,只见流星微微一歪头,四两拨千斤,便灵巧躲过。如此迅速的反应能力实在是令人敬佩。在场一片叫好声。江岳一击不成,更是恼羞成怒,返身便要出拳。
刚才的蓝衣少年见状急忙上前抱住江岳相劝,不等江岳言语,流星便轻轻一笑,“今日是来为万老夫人庆贺生日,我不愿与你交手,要是你想打,就等出了万家庄再打。”
江岳低头沉思了一会,“好,那宴会结束后,稚横山下见!”
“一言为定。”话音未落,流星就已消失在众人眼前。江岳挺直了腰背,头也不回地走了。很快众人便散开了。刚刚那个蓝衣少年长叹了一口气。
傅元见这个小哥衣着精致,衣领上边还绣了个万字。想必他必定是万家的人。指不定也是个总管之类的。便上前搭话。“小哥,幸好没打起来哈。”
“是啊是啊,吓死我了。”
“哎,你说他们都住在哪里啊?怎么会碰见的啊?”
“啊呀,这些宾客都是在东南.....”蓝衣少年脱口而出但很快回过神来,看了傅元一眼,挑眉道:“莫非姑娘要找人?”
傅元心道这小哥还挺机灵,索性顺水推舟,“不瞒您说,我仰慕鬼洞派掌门已久,此番好不容易有机会一见,万望小哥成全!”
蓝衣少年本来还心存疑惑,听得傅元这么一说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这相思宫秦歌,子午谷白东方,鬼洞派傅瀚,花间派流星,是响当当的江湖四美。这可是江湖里实打实地投票投出来的。这次万家做寿,江湖四美来了仨,府里的小丫头们都跟疯了似的卖力工作,就想来个偶遇。
蓝衣少年热情地为傅元指明了方向,傅元没想到这么顺利,连忙道了谢,正准备走时,蓝衣少年突然问道:“在下万一言,乃万府管家,还未请教姑娘是何门何派?”
傅元丝毫不怵,自己本身就是穿着秦歌给的小丫鬟衣服呢,遂有模有样地说道“在下傅元,乃相思宫小侍女也。”
万一言奇怪道:“相思宫宫主可是四美之首,怎么姑娘你还要去寻那傅瀚呢?”
傅元满不在乎道:“我觉得他长得一般。”说罢蹦蹦跳跳朝着东南方向去了。留下万一言在自我怀疑,竟然有姑娘说秦歌一般的,这要被府里小丫头们知道了,这姑娘肯定要挨大批斗。
很快就到了万一言所说的听荷轩。听荷轩,地如其名,被一片大大的荷花池包围,正值春季,虽荷花未开,但荷叶已从水中钻了出来。
绿油油的荷叶像千万把绿色的小雨伞,明亮的露珠在荷叶上流来流去,春风一吹,荷叶像亭听微立的小女孩似的挤来挤去,晶莹剔透的小水珠,不一会儿就全部跌落进池塘,发出一连串的噗通噗通声。怪不得这里不叫观荷轩,反而要叫那听荷轩,真是处处可见主人对生活的细腻观察。
傅元穿过池塘,拾级而上,便见一拱门,透过拱门,老远就瞧见傅瀚正在园中与旁人说话,傅元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在外头探头探脑的,正着急呢,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啊呀!生好!”
被唤生好的小男孩腼腆一笑,“小姐跟我来。”
生好带着傅元一路向东,不一会儿就绕到了前厅,生好给傅元沏了杯茉莉花,芳香扑鼻。傅元离开鬼洞派时,生好还是个小毛孩子,一转眼竟长这么大了,若不是眼角那个疤,傅元也不会一下子就认出他来。他自小就被送到山上来,作为兄长的伴读,不离左右。兄长为他起名生好,愿他一生平安美好。
“你竟这般高了!”傅元得见故友,十分兴奋。
傅瀚推门阔步而进,一身粗布蓝衣,明媚皓齿,一如往昔。
从逼婚逃婚,再到死乞白赖要跟着秦歌,本以为还要走上好一段路才能回四面山,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傅瀚。
这是傅元在这世上除了傅东明以外唯一的亲人,更是傅元最爱的人。
傅元使劲地眨了眨眼睛,想把眼泪憋回去。傅瀚瞧她这样子,连忙走上前摸了摸她的头,“我找遍了整个都城,没想到你居然跑到南阳来了。”
傅元委屈地撇了撇嘴,“兄长去找傅元了吗?”
“不然呢?收到你的信时我刚好在都城附近,去陈府后得知你出逃,便在都城找了一天一夜。”
“啊,那出云,兄长没有说破吧?”
“那是自然,我以兄长名义去探望她,还给她坐实了身份。想必她之后归宁,傅宅那边也不敢说什么。”
“那然后呢?兄长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呀?”
“我无可奈何之际,跟风满楼买了消息,风满楼只是说秦歌近日捡了个小丫鬟,长得颇似我。我算算时间,也是对得上的,便来碰碰运气。”
傅元恨恨磨牙,这易青山竟还卖起自己的消息来了,随后又摸了摸脸,哪有很像傅瀚嘛,不然自己怎么着也是个都城四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