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叮咚,和着唧唧的虫鸣,与高亢的莺叫,在这深山老林之中形成一幅意味无穷的山水之画。
可万青没一副好心情观赏这美景,她趴在水边喘气,扶着膝盖,缓缓地站起来了。
这是什么地方?她顾不得自己满身的水迹,开始打量起这儿。在水里泡久了,面色苍白,口唇青紫,浑身发冷,她恨恨地跺了跺脚,搓了搓手。
都怪那孙二,她原以为身边有个认识的成为高枝上的凤凰,谁料转眼就被连累地被恶狼般的影子追杀,还跟众人分散了,自己孤身一人随着水井连着的暗河,飘荡了很久,被流水冲击着,撞过山石,还晕过一段时间,最后醒来,就看到眼前这景色。
“咔嚓”好像附近有人踩断了干树枝。
万青警惕心起,摸着绑在自己身上的宝剑,循声追了过去。
树影婆娑,木叶声声,抛在身后的溪水仍在潺潺地流淌着。
前面有棵二人勉强能合抱的老松树,有块没来得及藏匿的白布。
万青抿嘴一笑,轻快地从另一边绕了过去,举起剑鞘,大喝:“呔,找到你了!”
她定睛一看,尴尬得手抖了一抖,唉,是个小孩子啊。
面前有个长得矮小的小童,浑身罩在一匹白布之中,就好像是粗心的家长顾不得给自家孩子做精美的衣裳,只来得及在白布中间挖个大洞,就给孩子套上了。
这个孩子还带了个黑色面具,是傩舞中常见的恶鬼面具,额上生两角,嘴里吐獠牙的那种。
他见到万青这个外人没有惊叫,也没有言语,反而很平静地往前方走去了。
万青觉得这个小孩怪里怪气的,但是并无恶意,这般所为好像是要给她带路。
她随着他走了一段山路,就见到前面有座小山,遍布房屋。房屋有茅草屋,黄泥屋,青砖房,那山越往上,房屋的建造材料越好。
这处怪异的是,明明是白日,但是好像没几个出来溜达。见到几个步履匆匆的山民,皆带着傩舞,远远地看了小角和万青一眼,也不出声,就转身回屋了。
“唉,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你们这里是叫什么?你的父母呢?你们这里的人怎么跟外边的不大一样?”万青就像是初次逛大街的村妇,问题疑惑层出不穷。
那小孩,顿了顿,指了指自己戴着面具上的弯角。
“哦,你是叫小角是吧。”万青会意,“那你可以叫我小青姐姐。”
小角点了点头,然后在山脚一处茅草屋停了下来,推开破烂的门,在那等着。
万青进了屋子,才发现里面只有一张小床、一张矮桌、一张小木凳,真是可谓家徒四壁。狭小逼仄的屋子隐隐有些潮味,万青心中若有所思。
小角不知从哪儿搬来一个黑漆漆的铁锅,放上几根柴木,就烧起火来。
万青心中升起一股暖意,给小角不断地道谢,弄得小角有些不好意思,一直在挠头。
烤了一会火,万青的衣服干了大半,但她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噜了一声。
万青干笑道:“饿了。不知道小角你家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吃的?”
小角点了点头,又跑了出去。过了半个时辰,从外面拖着个竹篓子回来了。
万青往前一看,里面竟然有两条肥美的大鱼,登时眉飞色舞,挽起袖子就着炉火烤鱼了。
二人吃过,万青渐渐有些犯困,就跟小角说:“小角,姐姐借你的凳子桌子一用。”说罢,倒头就睡下。
等万青从梦里醒来,看到面前有个黄色的恶鬼面具,差点尖叫一声。
“姐姐不要怕,我是小角的朋友风信子。”黄色面子后面是把甜甜的女嗓,口音有些怪异。
万青这时才发现这个女孩子身量比自己矮小一些,身上的黑衣跟小角的白衣一样,制作甚是粗糙,约是十一二岁的模样。
这时风信子又开口说话了:“我们雨顺村很久没来外人了。刚好我们今晚的灵长要为我们村子驱祟,每个人都可以从灵火中得到力量,将魑魅魍魉从村子里赶出去。你也来玩吧。”
万青初来乍到,对于这里的一切都感到新鲜和好奇,闻言立即点头。
“求之不得,我最近运气不大好,确实需要驱祟。”
那女孩松了一口气,随即拍手跟小角道:“太好了,又有一个可以打扮的了。”
小角忙拦着风信子,风信子仗着自己比小角高,把他推出门去。
“去去去,男孩子不要捣乱,这是女孩子的事。”
说罢,把门给关上,在里面捣鼓了许久。
月亮已悄然高挂于鸦色带靛蓝的云空之中。
三道姗姗来迟的黑影融入了前方排队的黑龙里。
虔诚的山民依照灵长的吩咐,都穿上傩戏的黑衫和戴上狰狞的面具在山上笔直的路上缓缓而行。
无人敢高声阔论,见到有人来了队伍,皆点头示意不发一言。
这时万青心里想的却是:好家伙,难怪小角拦着不给风信子给我打扮,原来她这品味太独特了。
风信子给她罩上件黑袍,带了红色的恶鬼面具,把她的头发全都放了下来披在身后,比驱祟的鬼祟更可怕几分。
不管万青如何腹议,等众人爬上这山顶,就已经开始围着旺盛的熊熊篝火摇头摆尾地跳了起来。
“铮”一个身穿血红色衣袍,带着血色面具的人跳了出来,拿着一件长条状的银器舞得铮铮作响。
其后有五个小童拿着面小鼓,咚咚咚地敲了起来,节奏暗合着银器的舞动。
随着一声又一声的律动,万青觉得自己心中仿佛萌生了热烈的虔诚之意,不由随着众人轻轻地舞动起来。
这时身穿血色衣袍的人开始如吟似颂地念起了一段聱牙佶屈的话语,万青觉得其晦涩难懂,只听得懂最后一句。
“鬼鬼祟祟,魑魅魍魉,不得在吾民之地作恶,速速散开。”
随后一群村民开始高歌。
“啊~啊~速速散开~”
鼓点密集了起来,随着高亢的歌声,最后咚地一声,全场安静了下来。
“铮”
“吾民安康!”
血色衣袍底下赫然是一把苍老的女声。
随着这话的结束,山民们也停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