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流拍了拍手上的枣饼渣,从身上摸出那枚花笺与柏持风的信,这次来牡丹花会,她本是来探探情况,毕竟这也算件大事,魔教那帮人绝对会来。也果然来了,只是还不知道他们这次打算针对哪个可怜鬼?而且梅止也在,鬼域外的阵法要想解开,必须拿到《十循著》这本书,否则一旦解阵时五方运行出错,阵法反噬,她不死也残。
众人还在门口寒喧,李清流摸了个面纱带上,在门口武卫的引导下,按了指纹,出示了花笺,入内先落了座。
丹凤楼内,花洋如海,各色牡丹为饰装点楼内各处,丹凤楼分四层,取一至三层为众人所用,每层能容约数百人,楼之中间有高亭,亭与楼齐,亭上黄帐为饰,珍珠成帘,牡丹作辅,依往年惯例,花会之主皆会从天而降落于亭外黄帐之处,先与众人见礼后再入亭内,然后便是江湖盟的盟主出场,由其致言几句,大概说明近年江湖状况,再由众人议论江湖中的不安分份子,最后众人据此在花笺上写出需铲除之人,再投入婢女端上来的木盒中,由牡丹花主抽取念出后,所有花笺当场全数销毁。
现在想想,这些江湖人当真是无聊。
凌锡坤早早便入了座,安排那名画师坐下后,他便去顶楼欲寻师无月,既要画人画像,也需先经人同意才可。
随着时间渐近,梅止与醉梦华也入了场,见场内人数尚未齐,两人也不多言,随地找了处坐了下来。四周环顾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之人,也没有那种熟悉的气息。
“向来面无华色的梅止仙僧居然也会紧张?近乡情怯吗?”醉梦华啜了口茶,话说的意味分明。
梅止瞟了眼他端茶都在抖的手,道:“听说你向周镜兰表白了七次均被拒,心脏之强悍我远不及………”
“噗!咳……咳!咳咳咳!”
醉梦华一口茶喷在地上,好在他们坐在偏这附近还没什么人。待连咳了数声终于能讲话时,醉梦华的一张俊脸早已涨的通红,不知道是羞的还是还是咳的。
“你……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梅止淡淡一笑,如同雪山白莲般绽放而开,道:“佛祖告诉我的。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
醉梦华听他鬼扯,正要发怒,他却指着桌上的盒子道:“这是什么?”
“哦?这个啊……。”
梅止,这可是你自找的。
“听说无镜派的老头子也会来参加牡丹花会,恰过两日就是他的六十大寿,我家那老头与他是同辈,有个几分交情就让我备份礼先送上。我本来想过几天寿宴时再给他,但想想万一丢了总是麻烦,就带过来一会儿见了直接送他。”
“既是寿礼,这个场合送上似乎不太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都是江湖人,无需太过注重这些。对了,你想不想知道这盒子里是什么?”
梅止摇了摇头。直觉告诉他,这时应该选择不想知道。见他不上当,醉梦华有些着急,道:“这可是我踏遍全江湖寻得的宝贝,万里香。有益寿延年之功效,小小闻一口,也能清神明目益气补脾。”
吹的这么玄乎,定是有诈。
梅止可不傻。
“无镜派虽不站立场,但他们的情报网及其发达……没什么必要,我们不要得罪他们。”
醉梦华怔了半怔见被识破,有些无奈的放弃了:“你还真是。”
“以后江湖走动,少不了与他们打交道,朋友多益敌人少佳。”
“好好,我重新选个送他。”
这盒子里的,确实叫万里香,也确实有延年益寿强健身体之功效,小闻一口,也确实能让人明目清心神脑皆明,不过,这是在你闻了之后还能活下来的时候。
万里香,又名万骨石。传说万骨石是由尸体怨气所化,生于战场血河之中,而且须得天时地利人和方能长成,有利血补魂之效,但这东西奇臭无比,须得密封存之,不然,怕是要为“祸”一方了。至于它那什么清神醒脑的作用,醉梦华觉得纯属笑话。如果有人夏天时死在粪坑里二十多天,你去闻闻那味道,绝对醒脑!
正在话间,却听身后突然传来了小孩子的哭闹声,这种地方,哪里来的孩子?疑窦顿生下,两人回头但见几道熟悉人影从门外踏入。
走在最前面的老者须发皆白,约六十岁左右,灰色衣衫精神抖擞,两条横眉也白的如同雪峰一般,更显其锐不可挡的威势之态,步步如风气态如涛。他怀里抱了个约四五岁的孩子,似是未见过这般大的场面,那孩子一直哭个不停,胡乱的挣扎,老人一边哄着一边向前走,完全似是未把众人放在眼里。而他身后,则跟着两男两女。
走在前面的两名男子一黄衣一白衫,黄衣男子温朗如阳,手持竹扇缓摇轻笑,白衣男子却是阴沉似冰,且更显几分斯文书卷气。而跟在后面的两名女子,左边的明显是妇人打扮,年约二十五六岁左右,与那白衣男子相同,皆有种书香气息。而右边的女子却看起来年岁不大,约着也就二十岁左右,着了身淡红色的衫裙,腕上似是带了些铃铛之类的物件,走起路来便发出“叮叮铃铃”的细响。
是无镜派的人到了。
那老者是无镜派的兴创之人,也是上一届江湖盟的盟主,孟如风。身后跟着的,黄衣男子是无镜派大当家孟春阳,白衣男子则是二当家丁鸿儒,再后面的两名女子则分别是丁鸿儒的夫人古丽婷以及前段时间初当选的三当家钟晚声。至于孟如风怀里的,则是丁鸿儒与古丽婷的孩子,丁藏。
“孟老,久见。”
现任江湖盟盟主许远峰亲自来迎,众人也纷纷让了条路出来。
“许盟主,久见。一切可好?”
“好友这般称呼,客套老朽了。”
孟如风将依旧还在哭个不停的孩子递给身后的丁鸿儒,道:“多年不入江湖,江湖依旧啊。”
“是啊。虽魔教作乱,好在江湖豪杰鼎力共助。”
“这样看,消魔除鬼,不过早晚。”
醉梦华冷哼一声,轻声道:“牛吹的真大,这几年我们东奔西跑,他们休闲养老,说什么鼎力共助。”
“柳红漱不在,你话倒多了起来。”
“梅尊主也来了。”
孟如风眼神极好,硬是透过这重重人群一眼望到了角落里的梅止与醉梦华。
“孟老先生,久违了。”
既已被人提名,梅止只好起身,淡淡行了一礼。孟如风领着这一众人浩浩荡荡上前:“江湖后辈可畏,梅尊主更是陇中翘楚,老头子在这里谢过梅先生这些年为江湖的付出了。”
这话一出,他身旁的许远峰脸上顿有几分难看,现在的江湖盟盟主是他,这话说的好像孟如风才是这江湖之主一般。
梅止掬了掬手,道:“孟老先生赞谬。”
“年轻人,就该多在江湖中闯闯,否则危难之时无力可出,方是人生之大不幸也。”
醉梦华对他似是真的厌恶,竟连身都未起,依旧坐在那里饮茶自得。孟如风似是也识得他,道:“醉公子时久不见,风采依旧。”
“孟老先生客气。”他嘴里应着,却是又添了杯茶,还是未起身。
“梅尊主的朋友,果真都是性情各异。”
梅止听他这言,眉一挑,答:“众生各相,难免。”
“但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梅先生还需洁身自好。”
“多谢孟老提醒。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下相信身边之友皆为同好。”
孟如风听他这言,道:“先生莫不是忘了五年前魔秧为祸之事?听闻昆仑恶徒周镜兰与魔教勾结,意图染指江湖大权……。”
他话未落,梅上便道:“听闻?以讹传讹,道听途说,人云亦云。孟老久经江湖,当不会如此。”
话到这儿,便是各站黑白了。楼里的人已来得七七八八,口舌之争,多说无益,徒成戏码罢了。梅止却并没有打算就此罢了,而是道:“听闻孟老过几日便是六十大寿,梅某杂事繁多,不便前往,特备了一礼,还请孟老不弃嫌。”
他话落,醉梦华十分知趣的起了身,将桌上的锦盒递了上去,心里暗道:臭味相投,送你正好。
孟如风见他如此,虽觉不对劲,但也只好道:“梅先生有心了。”
梅止:“此物乃我踏遍江湖辛苦寻得,有益寿延年之功效,小小闻一口,也能清神明目益气补脾……。”
醉梦华暗赞赞的道:梅止你可真是好样的!
李清流在梅止一入门时便去了二楼,抬头时却见凌锡坤正在三楼与人交涉着什么。
“抱歉公子,师姑娘不接受任何探视与清谈。请公子自重。”
凌锡坤:“你误会了。我有个朋友,欲仰师姑娘之姿却不能前来,我想为姑娘画幅小像,不知请问师姑娘允否?”
他话落,那拦路的婢子似是也认出他的身份,微有些轻讶,听闻古津豫帆左帆使凌锡坤清浩如阳,文礼儒德,居然这有这般好色的朋友吗?
“这,我去问问姑娘。”
“有劳。”
顶楼牡丹阁中,一女子坐于镜前,流眉盼目薄唇如樱,眉如青黛蹙之含情,身着一袭鹅黄色衣衫,上面以青色绣线绣着一朵朵不知名的花儿,衬托之下更显秀姿丽色,但待那女子抬头,却见其眸中又是一片清艳高傲,有着几分不屈于人的冷艳,而在那眸色的最深处,却又夹着几分无奈与紧张。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此刻正站在她身后的男子,还有,她肩上横着的那把刀。
“师姑娘,这事你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何必拒绝?“
师无月低了低头,道:“你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