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想起温沦,林依凝都会想起阳光,同时心中不断泛起暖意,仿佛那些光似乎在心中都留下来了印记。以至于她看到眼前的景象,她实在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黑夜完全罩住大地,林依凝似乎觉得有点冷,她这次为了追捕一个杀了从事司里一个官吏的杀人犯,对方是毒法高手,所以林依凝再一次被派上场,毕竟除了六大贵族中那些叫得上号的毒法高手,林依凝的毒法可以在江湖排得上号。黑夜之中,她在等待对方出手,可是她想不到会等到温沦和另一个武士。
两个人的速度都是极快。温沦的刀法看上去依然是优雅,对的,你完全可以用优雅来形容他的刀法,没有狠劲,甚至那刀削向对方的面前,对方也听不出风声,也感受不到寒意。可是这刀法落在人身上却是残忍的结局,没多久,那个武士的衣服开始出现斑斑点点的血迹,接着是飞溅的血和肉块。
就在此时,林依凝看到,温沦像变了另一个人似的,那刀像是被妖魔附体一样,刀尖的方向变化极快,林依凝只看见那染血的刀尖如湖面跳跃的光,不一会儿,另一个武士便倒下了,温沦没有放下刀,继续举起刀把他的身体砍得粉碎。林依凝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得心在一下一下往下沉。就好像在黑夜中不容易看见的烛光就那么熄灭了。
即使是过了很久,林依凝的心依然没法平静下降,其实,温沦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可是人的感情就是如此的复杂,明明是不相关的一个人,却能揪着你的心,林依凝猜想,是不是温沦也被人陷害过,以致于他这时候会一边做着一个好人,一边做着一个坏人。
她开始着手调查了,武士的杀人记录和被杀记录可以从各城中的阴门司调出,当然越是高段的武士,这些记录,小官们一般会选择一问十不知,或者将这样的记录销毁,更不用说是温沦这样有名的武士。
林依凝把大理府的搜索令牌挂在脖子上,大步踏进阴门司,阴门司的小吏对这些级别的捕快是司空见惯了,对林依凝只是象征一笑,林依凝看见这种嘴角微微上扬的假笑,不禁有点心烦。身为捕快,她也曾用这种假笑应付过其他人。“我是替朱姑娘、萧大公子来办事的,温沦杀的武士虽然死了,但是仍留有余党,这余党和朱姑娘、萧大公子都有错节,倘若不尽快抓拿,罪算在你们身上。这是朱姑娘的原话,不信的话跟我回去见朱姑娘。”说吧她便指着一个小吏低声喝道,“你跟我去一趟,朱姑娘那里。”
“小的错了,小的错了。小的马上给你找来那武士的资料。”那小吏被吓得面无血色。
恐惧和紧张或许有时候真的可以促进效率,不到一时辰,小吏便双手微颤地把一叠资料捧到她面前,林依凝谢过后,赶快翻了起来,那个死去的武士叫任一平,是8年前进入长乐府的武士殿,5年前进入长乐府任近身侍卫,3年前离开长乐府,1年前在外成立一个湖水派,专门拐卖10岁以下小孩,半年前曾以高价拍下品天楼拍下白琳琳一夜春宵,一月前因杀害一商家全家九口人进入10级重犯通缉名单,湖水派解散,任一平在逃,5天前,被温沦残忍杀害。
林依凝又翻了翻上庸郡的相关法令,在上庸郡,拐卖小孩的确是死罪,温沦作为第一武士,杀害这个人并无什么不妥。想到此,她的心又缓了下来。
林依凝站在膳房孙二娘背后看着她掌勺炒菜,她印象中,小时候她娘也是经常做着菜,她的眼光始终在油雾中那一双紧紧掌着铲子的大手,她看着上面如蚯蚓般的青筋,看着那粗糙的毛孔中泛着的油光,孙二娘麻利地将蒸笼中的小白菜包端了出来,“姑娘,你等着,下一个就弄你的,对了,小梅也不知道去哪里了,烦你一会把包子送给温武士,他一般这时候应该没吃得上饭。”
“没问题,还有其他人的吗?”林依凝应道。
“没了,我们这里只负责超满段武士的伙食,轻松得很,姑娘,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弄去。”
“好啊,我要吃肉。”林依凝愉悦地点头。
“那我给你弄一点,鱼可以吗?”孙二娘笑道。
“当然可以,不用太多了,我才用过膳。”林依凝道。
“没关系,这长乐府中,不喜吃肉的武士有太多了,大公子吃得很少,萧姑娘不在府中,三公子又爱往外跑,四公子只爱吃甜点,所以肉就剩很多,冰窖都放不下了,你喜欢吃肉,真的太好了。”孙二娘抬头抹了抹额头的汗。
“我真希望能在这府中待久一点。”林依凝感叹道。
“哈哈,萧三公子特别好客,姑娘不是大理府的人吗?长住便是了。”孙二娘将剁碎的鱼肉包好蟹黄,用木模具将那鱼肉弄个正圆,舀了几勺金黄色的汤水,轻轻洒在鱼肉球上,接着在上面撒点切碎的香菇干、茄子干、豆干、香葱,滤过那汤水后,便用荷叶包好,放在蒸笼中。
“不用这么麻烦的,你随便将鱼弄几下便行,不用这般麻烦的。”林依凝道。
“说不上麻烦的,你是夏西府的人,我摸不清你们爱吃什么,但是我在信守府呆过,那里的公子姑娘除了顾姑娘,都挑剔得很,我记得在那边做的茶点经常整盘退回,后来在一日,我发现我的茶点被人吃个干净,再找人问个清楚,发现当时萧三公子在信守府,后来我便过来长乐府了,果然没发生过茶点被退回的事件。”孙二娘道。
“我倒是听说了,不过我也不是什么公子小姐们,我只是一个捕快,不用这么麻烦的。”
“也算是官家的人了,姑娘,再等会。”
片刻之后,孙二娘小心夹起那六粒鱼肉球放在一个瓷罐中,再插上银签,那些肉香如浪般涌进林依凝的鼻子中,林依凝忍不住趁着孙二娘转身,用银签叉起一个鱼肉球吃了起来,虽是烫,但是林依凝依然用力将它用嘴包住,只是时不时张开嘴把热气散去,“好吃。”她含糊说道。
“姑娘,你也不怕烫。”孙二娘有点心疼道。
她已经将白菜包子盛在盘子上,放进木漆盒子中。
林依凝笑笑,觉得口中那团食物没有那么烫了,便细细咬着,直至把它咬了稀巴烂,才吞了下去。“好美味。”林依凝不禁称赞道,不禁有叉起一块鱼肉球放进嘴里。
“姑娘,你爱吃,我可以再弄。”
“不用麻烦,我吃完便给温沦送包子去。”林依凝急忙摆手道。
温沦住在长乐府东边的落山附近的浮云院,整个院子都是用竹子搭建,林依凝按照吩咐,把食篮交给那个上了年纪的侍从。
一转身,林依凝百年看到那个笑得娇艳的女孩在一旁盯着她,“我怎么不知道,温沦多了一个丫环,而且是夏西府的人?”钱别离手中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笑道。
“你是谁?我不是任何人的丫环,你要找温沦吗?那你要等等。我先走了。”林依凝盯了一下那个人头,转过身便想走。
一个淡金色的高大人影出现了,林依凝视线落在温沦腰间的刀上,刀柄和刀鞘都是漂亮的象白色,刀柄上镶着一个由月光石雕刻而成的白凤鸟,鸟眼是一粒黑色的宝石。刀柄上系着三股金色的武士结绳,那是长乐府超满段武士的标志。温沦左肩的衣服上几滴鲜红的血迹显得格外的引人注目,就像盛开的梅花,“哟,猜不到温大上士也有受伤的一天,不会是中毒了吧。”钱别离道。
见温沦盯着自己手中的人头,钱别离笑道,“别误会,这个是死刑犯,我可不会杀好人。我来找你,只不过想告诉你,你让我查的那个人原本在毒蚀门,不过目前在圆脉派,在深归郡,有意思的是,他和江湖上失踪的两大女侠纪沐风和姜新荷有关,不过难道我们真的要派人去深归郡吗?毕竟那件事过了很久。”
“那个人是谁?”温沦追问。
“陈步。”
“继续查。”
“我只是好奇,你又不是他的亲人,你查他的死案对你有何好处?”钱别离瞧了林依凝一眼,低声嘀咕了几句,但很快又抬头道,“我只是抱怨几句,你放心,这件事我会继续查,别扣我的俸禄。”然后别一阵风般离去。
“放心,我会保密的。”林依凝觉得自己站在那里有点尴尬,但是好奇心驱使她留在原地,她内心忍不住想,长乐府的人谈个话特么都不会遵守保密措施的吗?
“没事,反正这件事已经快结束了,你知道了也无妨。”
“那既然如此,你不如告诉我吧,我是大理府的捕快,或许我可以帮你。”林依凝觉得自己是在是脸皮太厚,而且太多管闲事了。
“不用。”温沦笑道。
“你受伤了吗?要不我帮你看看,我学过医术。”林依凝指着温沦的左肩,继续道。
“我并没有受伤,对了,林姑娘,你来找我是何事?”温沦声音依然很平和。
“哦,我给你送包子的,你瞧。你真不用给我看看伤口吗?我医术还可以,而且收费不贵,一次才5金缠。无论是刀伤,还是箭伤,我都可以医治,还可以缝合。”林依凝指了指门口的篮子,道。
“多谢姑娘的关心,只是我真的没受伤。”温沦举了一下左肩,“你看。还可以动。”
“那好,我先走。”林依凝点点头,便道,“你在调查白衣侠士的死案。”说起这个案件,林依凝一直对这个案件加以留意,当年白衣侠士是在一个院落里被人毒杀,但是案卷没记录的是他被毒杀之前已经被人用刀刺伤,奄奄一息,最后赶到一个院落被人轻松毒杀,林依凝在去年已经查到刺杀白衣侠士的人是谁,可是她不懂刀法,也不能做到借人杀人,只能一直暗暗留意那几个人的身影,这其中一个人便是陈步,除了陈步,那几个人都被莫名杀掉。
“杀掉他们的人是你吧。”林依凝道,她只是想不到,这件事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了,还是有人在查。
“你怎么知道?不,你也在查这案件?”温沦微微吃了一惊。
“我是捕快,一个多管闲事的人,当然会查,只是想不到你也在查,我替白衣侠士谢过你,不过,他真不是你的爹,你的亲人,你的救命恩人?”
“当然不是,我的爹也是一个武士。”温沦笑道,“林姑娘,倘若你在这件事遇到了任何问题,你都可以找我。”
“真的吗?你愿意罩我?”林依凝眼睛立即冒出宝石一样的光芒,“你放心,你万一哪天缺金缠了尽管找我。”
温沦没料到她这么说,顿时被逗笑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