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言欢慢慢从远鹏背上起身,说:“你们会做些什么吗?”她顿了顿,又说道:“或者说是你们还会继续做些什么呢?”
早就在那里发起呆来的远鹏听到言欢的话之后才把脑子里乱糟糟的思绪抽出几根线来,对于言欢的问题,他倒是也不惊讶。这天宫之内的人哪一个不是深埋着层层秘密地活着呢?若是不带上一张面具,又怎么能在这天宫之中自娱自乐地活下去呢?
远鹏整理了一下仪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还算正常,毕竟一个大老爷们哭得这么厉害也不像个样子。
流泪,为了什么流泪,为什么流泪,这些都好像是一些随机事件,你永远都想不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即使你已经步步为营,盘算到了极致。这世界怎么会任由一个小小的你摆布呢?泪水只不过是对这种无力感深深的悲伤而已,即使做不了什么,那就让泪水来冲刷我的伤悲。
“你知道的,我们快要付出了所有。”
言欢无奈地闭上了眼睛,咬着牙,咽了口口水,用了很大的力气和决心才开启了牙关:“你们可不可以对她好一点,就一点。”她一个小小的郡主又有什么能力在这深不见底大大海之中舞出滔天巨浪呢,她用尽全力也只能荡起点点波纹。
一双大手抚上言欢的手掌,言欢抬头看着远鹏,两个人的眼眶都红红的,嘴角都挂着一丝苦涩的微笑。
“我会的。”
言欢点点头,她也知道远鹏也做不了什么,但是只要远鹏给了她一个承诺就一定会顺着这个承诺走下去。这就是远鹏能给她的最珍贵的东西,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躺在床上的柏憧大概也没料到事情的走向。倒不是说计划除了什么纰漏,他向来都是将棋盘牢牢抓在自己的手中,又怎会有差错呢?只是他觉得没来由的感伤,柏憧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自已原先是这么容易伤春悲秋的人吗?现在竟然因为这些小情绪而无法入睡了?
当时,在大殿之上时,看着孑然一人的钟埃在这场原本就是悲剧的剧本之中走到了属于自己的尽头,柏憧不得不承认他自己有些难过,难过什么呢?难过钟埃自己一人承受这无端的早有预谋的诬陷吗?可是这本就是他一手策划的啊,这不就是最好的结果吗?
以往的日子里,柏憧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一个无情的残酷的人,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好像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温度,这种感觉很不好,他不需要这样的温度。
可有些事,怎么又会是合乎人的心意的呢?
整个天界、人界、魔界,存在着千千万万的人、神、魔。即使你坐到了再至高无上的位置,你也只不过是这千千万万中的一丝尘埃而已。
腿上的皮肉之伤到现在也没有好转的迹象,经过今天在大殿上那一出之后原先已经快要愈合的地方又都挣裂开来。等到钟埃回到青鸾殿时,那条受伤的腿早就不堪入目了。皮肉之伤都还没好就更不用提断裂的腿骨了。
若是钟埃再悉心调养一番时日倒是也没有多大的问题。可是钟埃哪还有心思来管这条腿呢?虽然在大殿之上她被夺了兵权,但是现在钟埃手中可是有兵符啊!趁着夜深人静之时,钟埃便传音给神武将军,让他寻个时机借着探望自己的由头,进入天宫然后把兵符给带出去。这样他们好歹还有一张底牌可以用。
不过几日,神武将军便入宫看望钟埃。
“上次柏憧发病你为何不与我说,你知不知道那是个多好的机会!”神武将军怒目圆睁,丝毫没有提及钟埃的腿伤,只是顾着数落着钟埃的不是。
当时,柏憧身上的噬蛊发作时,钟埃整个人都是慌的,她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柏憧赶快好起来,醒过来,其他的事情便都不再提起。其实,她怎会没有想过这是一个绝好的时机呢?但看着虚弱的柏憧,钟埃放弃了,至少在那时,钟埃最希望的事情是柏憧能够好好活下去。
“父亲,是钟埃一时糊涂,日后这种事定不会再发生。”还是将全身的力量都压在那条完整的腿上,钟埃觉得她快要撑不住了。明明可以坐下,可是钟埃不愿意,因为坐下之后,她就会直视到神武将军的脸,她不想。
神武将军拿到兵符之后,丑陋的面庞上面终于费力咧开了一个牵强的微笑。然后便说了句“这事做的还不错。”之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青鸾殿。
这就是他的父亲,绝口不提自己的伤势,不说一句关心的话,真是刚硬啊。
钟埃就坐在床上,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地面,脑袋里一片空白。发呆,这是钟埃现在最常做的事情。只要放空了,所有的事情就都与自己无关了。但她意识到了一件事:
原来,从来都是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有时候很神奇,你的悲哀明明已经快要将你压垮了,可是总有人谈论着你的悲哀,伴随着欢声笑语,欢畅心情。
“顾水妹妹,现在可是你的好时机啊。”
春月跟顾水在花园之中散步赏花。顾水听了这话之后,也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天后虽然风光不在,可哪能轮的到我呢?”
春月挽起顾水的胳膊,顾水的手很细微地颤了一下,她忍着随时都想要抽离的冲动,与春月一同向前走去。
“妹妹,你这话可就不对了。论才情、论样貌,你可是样样都在天后之上。现在那是陛下幡然醒悟了啊。这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总想着换换口味,可是这已经养成的习惯又怎能说改就改呢?你说是不是?”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打着自己的算盘。顾水还不确定春月是否真的要帮她,还有就是为什么要帮她?而春月生怕顾水得不到柏憧的喜爱,这样她就失去了一个可以利用的傀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