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憧的父亲,上一任天帝,仲羽。
作为天帝,他无愧于这个称号。在位期间,天界太平,人界称颂。可是作为一个丈夫,他却不是那么称职。想当年,流觞也是如出水芙蓉般俘获了仲羽的心,仲羽也确实是爱过流觞。只是,这份爱并没有流觞想象中的长久。
他们成亲六年之后,突然有一天,仲羽抱回了一个孩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流觞觉得仿佛晴天霹雳。
“这是我的孩子,从此他就住在这天宫里了,你要多多照顾他。”说着,朝殿外一招手,一位温柔美丽的女子便走了进来。流觞也猜到了,这就是那孩子的母亲。
“参见天后娘娘。”那女子倒也是知书达理,举手投足之间尽是流觞所没有的柔情似水。流觞虽也是出身名门望族,可并没有那么多的礼仪规矩的束缚,流觞也就养成了无拘无束,随性直爽的性子。
流觞用手指着殿下的那个女人,手指和声音都微微颤抖着,“你打算让她来当这个天后吗?你们简直是欺人太甚!”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可流觞忍住了,这个时候怎么能哭呢?哭了,就输了。
仲羽也自知理亏,便劝道:“我打算封茯苓为侧妃,流觞啊,你还是天后。这件事是我的错,你不要怪茯苓,日后,我一定加倍补偿你。”
有时候,男人就是爱说一些自以为是的废话。难道你自己一个人就能把孩子生出来?难道一个人就真的能担下两个人的罪责吗?难道你真的还能补偿我吗?你真的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一个女人的失望往往是不再信任。
随他去吧,流觞也看开了,人若是变了心,便再无回心转意这一说了。世人皆说流觞大气,担得起天后的名号,仲羽在外也对流觞称赞有加。可是,谁知每日独守空房的寂寞,谁知承受这些毫无用处的代价是什么呢?
就这样,一年过去了。流觞终日待在殿中,修身养性,对于外界的事情一概不再过问。突然有一日,门外的侍女急急忙忙跑进来,“娘娘,茯苓娘娘说她想在临终前再见您一面。”
流觞不禁一怔,临终?茯苓这是怎么了?为何偏偏要见我?顾不得想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了,流觞稍作整理,便匆忙来到茯苓的寝宫。
躺在床榻上的茯苓面色苍白,早已不似当年的卓越动人。短短一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啊?仲羽呢?他不是应该日夜在此守着吗?他人呢?
总是再不喜欢茯苓,看到她这般模样,流觞也不觉为之伤心。
最怕一夜花枯,最怕一夜人变。
茯苓颤巍巍伸出瘦得不成样子的双手,紧紧握住流觞,开口第一句便是“对不起”。
对不起,当初是我抢走了原本属于你的幸福,是我蒙蔽了双眼,耽于情爱,却不曾睁开眼看看人心。到如今,落得这个地步,皆是我咎由自取。
茯苓想说的很多很多,可是她已经说不出了,千言万语都化作两行清泪流下。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当时你侬我侬,如今便心灰意冷,两不相望。仲羽终究还是烦了茯苓,另结新欢。只是这次谨慎低调得多了。待到茯苓查出些端倪,仲羽也就不在乎了。
“自古帝王本就是三宫六院,三五成群,你难道要我一心一意与你一辈子吗?可笑!”这是仲羽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从此,便再也没有来过。
人,一旦绝情起来就是这么决绝。
那时,茯苓是西山仙君之女,整日养在深闺之中,跟随仙君修习巫蛊之术,到也算是学有所成。只是山中的生活实在无趣,只有她们母女两个人,茯苓也想到外面看看。
“母亲,您就陪我到外边转转,就一天,行不行嘛,母亲。”茯苓一个劲儿地朝着西山仙君撒娇,磨了半天才争取到了一天的时间。只一天,就改变了一生。
那日,恰好仲羽率军班师回朝。那日的仲羽意气风发,君临天下的霸气在他身上展露无疑。茯苓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在众将士之前,驾着白色祥云的男人。恰好,那人也望着茯苓。
就这样,两人瞒着所有人在一起了。茯苓偷偷溜下山,仲羽在隐蔽处找了个宅院,两个人一直住在那里,直到茯苓有了身孕。茯苓记得,终于得知自己要成为父亲之后,激动地连口水都喝不下去,整日围着茯苓,叮嘱她注意这个,注意那个生怕出什么意外。他说,等孩子出生,他就带她们母子俩回天宫。那时的茯苓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尽管,这份幸福是建立在另一个女人的痛苦之上的,可她无法抵挡这份幸福发出的光,她像飞蛾般扑向那微弱的光,孤注一掷,一往无前。
时间,可以了解爱情,可以证明爱情,也可以推翻爱情。
渐渐地,仲羽不来她的寝宫了。他越是在外边赞颂那个女人的好,茯苓就越是觉得羞愧难耐。她也体会到了流觞当时的绝望,只是这份绝望来得太快了些,快得让她承受不住。终于,她发现仲羽好像又有了别人了,自已不过是昨日黄花。
哀莫大于心死。茯苓很快一天天消瘦下去,直到卧病在床。这些天,仲羽没来过一次。她开始想念自己的母亲,想念流云山的自由,想念它的空气,它的花草树木,它的一切。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我错了。”这是她说得最多的话。
孩子又哭了,茯苓转头看看这个孩子。柏憧,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取一柏字。仲羽说,希望两个人可以长相厮守,取一憧字。长长久久的寓意常常得不到善终。看着这个孩子,茯苓开始不断摇头,这个孩子长大以后会不会想他的父亲那样,四处留情又处处无情。不,她绝对不会让这件事情再发生。于是,她给柏憧下了噬蛊。
噬蛊,幼时发作,待到成年之后一旦动情,便会心如刀割,生不如死。要想解得此蛊,只有一种法子。
茯苓死后,算是唤起了仲羽那么几分良心,为她风光大藏。藏书馆上的阁楼,因为是两人时常游玩之地,也一并关闭。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柏憧听流觞娘娘说完方法之后,不觉踉跄两步,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平复。
根本没有人给我下毒,害我的是我的娘亲,我的亲生母亲。是我的父亲逼得,都是他逼得。为什么,为什么,解得此蛊的方法那么残忍?我到底该怎么办!
在门外偷听的顾水也是心惊了一下,见柏憧要出来,便悄悄溜走了。
柏憧不知道他是怎么回的寝宫了,中途还有几次差点摔倒,幸亏旁边有远鹏扶着。远鹏没有听到他么聊了些什么,只是当柏憧一走出来时,神情恍惚,着实吓了他一跳。一路上,他同柏憧说了好多话,可柏憧就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只是慢慢往前走着。
每走一步,柏憧都像是踩空了一般,脑海中只是不断地问着: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为什么因为你们的恩怨而剥夺我追求的权利?
这到底是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