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青花
你以为你没有了家，没有了家人，便是最痛苦的；其实不是的，当你发现家已经不再是家的时候，你更愿变成一个……没有家的孩子——慕容雪云
夜风瑟瑟，似乎是不分季节，不分地域的夜间景观，秦已不知在这里坐了多久，似乎是回忆着往事种种，沉浸在过往里不能自拔……
直到店家打烊关门的声响惊动了他，将他从思绪中拉回，秦抬头看了看周围，整个大厅空无一人，所有的桌子都被收拾的干净整齐，原本放在周围供人倚坐的长凳短椅，全都被反扣在桌面上……让刚刚恢复心神的秦猛然间以为自己睡到了店家用来储物的仓库
不过这景象秦倒是一会儿便适应清醒了过来，说来也是，以前每每和南宫晓月喝的酩酊大醉，中途醒来除了南宫晓月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近在眼前之外，周围也差不多这般模样情形了，看来天下打烊，尽是这般
秦心里万般思索，最后一语感慨，嘴角微微咧开，摇了摇头
也不知怎么，每次想到南宫晓月，心情都会多少变好一点，也许是在一起的日子里，大多都是些欢乐的回忆吧
“掌柜的，有酒吗？”秦下意识出口问道，说完便有些懊恼：自己这是怎么了，本就不是好酒之人，可就是会不自觉说出这句话来，看来果然近酒者醉啊，以后还是要离南宫晓月这男……这女人远点……
秦心里愤愤的想着，不过这情景秦倒是也有不少经历，好几次在外喝多了，醒来后也差不多还是这句，只是可能沉默的久了，声音有些沙哑
“吆，这位客官，您醒了？”店家疲倦的脸上挤出一丝谄媚的笑容，快步走到秦跟前说道
秦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点了点头！只是话都已经说出去了，再说这里是客栈，怎么可能没酒
“客官，不知您想要什么酒？”店家露出习惯性的笑容问道，只是心里嘀咕着：这人真奇怪，喝个茶都能醉四个时辰，还要喝酒，这不是逞能吗？就算你不敢进那女子的房间，也不用这般自讨苦吃吧……
当然心里再怎么想，他也是不会说出来的，反而脸上笑容更盛，毕竟这件事也是他有错在先的，当下开口继续说道
“五十年的女儿娇，三十年的浊不凡，刚刚运过来的醒神汤，还有本地盛产的青花酿……不知客官想……”
“女儿娇和浊不凡都算是奉州的黄酒了吧，只不过女儿娇更清雅脱俗，适合文人雅士，钟爱深闺佳人，而这浊不凡却是江湖人士的禁脔，千面娇子果然名不虚传，呵！”秦自嘲的笑了笑
“吆，客官，行家啊，看不出来你也好这口儿……”店家呵呵笑着，一边走到了柜台后边
“醒神汤应该是一种药酒了，按照手法应该是唐州地界的佳品了，只是既然是醒神汤，应该是加入了一剂提神醒脑的药方吧”秦依旧自顾自的说着
店家惊讶的抬起了头，看了看那烛光里婆娑的身影，那般萧索，不由得摇了摇头，毕竟对他们来说，每天要面对形形色色的人，什么样的没见过：嚣张的，跋扈的，温婉的，优雅的，富有的，落魄的……所以看到这幅模样，虽然有些感触，片刻也就不在意了
过了许久，就在店家收拾好了柜台内外，将柜子里的银两收入怀中准备步入后堂的时候，却听到淡淡的声音传来
“掌柜的，来两坛青花酿吧”
“好嘞！”掌柜的说着，已经拿着两坛青花瓷坛走到了秦所在的桌子跟前
“客官，您慢用！”说着将密封的青花坛子放在秦面前，最后看了看这奇怪的少年，便头也不回的走向了后堂……
秦抬头看着面前两坛青花坛子，一尺来高的坛子，烤漆上色均是佳品，光这坛子都是极讲究，坛口密封着！秦顺手拿起一坛子，扒开封盖，瞬间一股酒香飘了出来，绵远宏厚，久久不散！
秦不由得拿起青花坛子对口便饮，酒水刚刚入口，一阵刺激的辛辣味道扑鼻而来，秦顶着刺激继续饮了一口……直到第三口的时候，秦已经适应了这味道，当下拿起青花坛子大口饮用
不过四五个呼吸的时间，秦已是将拿在手里的一坛青花酿喝的干净，空坛子随手丢在桌子上，刚准备伸手去拿另外一坛，人影摇晃，顷刻间醉倒在了桌子上
这醉酒的滋味秦已是体验过很多次了，先别说被南宫晓月威逼利诱的灌醉了几次，吐的天昏地暗，分不清日月无光；便是回六清坊之前在乾州一家酒馆，也是整整醉了个把月……
只是今日这醉酒却是大异于以往，往日喝醉大都一副昏死模样，从此不知三更半夜，五月七夕；辨不出南北，分不清朝暮！可今日虽说醉了酒，浑身像是被施了魔咒动弹不得，手脚更是连一丝感觉都没有，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但奇怪的是心神却异常清醒，仿佛从没有过的那般清醒
脑海中一幕幕画面闪过：从记事起，懵懂安逸；年少巨变，背井离乡；后山闭关，白衣相伴；孤身下山，酒肉朋友；再回仙山，物是人非……
不知何时起，眼角出现了泪痕
不知何时起，通往后堂的门口伫立着一位美貌的女子，淡蓝色衣衫，就这样站在烛光阴影处，一双沉沉的眼，深深的看着眼前，那匍匐在烛光下的男子！许久后，淡淡的道
“青花酿是不夜城的名酒，如果说黄酒更得江湖人士偏爱，那这青花酿，可以说是名门大派的贡酒了”慕容雪云说着，缓步从阴影中走出，走到了这烛光下，唯一没有被收拾的桌子前坐下，坐到了秦的对面，只是她这般自言自语，倒不知说给谁听的
慕容雪云看了一眼已经醉死的秦，伸手拿起另外一坛还未开封的青花酿，轻轻揭开密封的盖子，淡淡饮了一口，瞬间便涨红了脸，看来也是不大适应这刺激的味道，倒不知是不是第一次喝
只是毕竟此刻四下无人，倒也无关紧要，慕容雪云再喝一口，比第一口猛烈了些许，片刻便剧烈的咳嗽起来，显然是喝的太猛，呛的太快；可那剧烈的咳嗽还未平息，那女子又是猛烈的一口，像是那青花瓷坛里装着深仇大恨，盖世恩怨一般不饮不快……
“啪……”
一声剧烈的碎裂声响起，倒不知是哪个坛子掉在了地上摔的粉碎，而那曼妙的女子，也是一般的醉倒在桌子上了，只是嘴里却是喃喃自语，念念有词
“回家的孩子吗？呵呵……”慕容雪云脸上挂满泪水，自嘲的笑着
“你以为你没有了家，没有了家人，便是最痛苦的；其实不是的，当你发现家已经不再是家的时候，你更愿变成一个……没有家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