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魔道
世间大多事，大多人都不能只看表象，很多表象都是为了骗过你的眼睛，然后给你致命一击。——六清仙子
往西走了十日行程，刚开始秦基本上御剑而行，全速前行，只是越到后面前进的速度越来越慢，到后面干脆缓步而行，逢栈便歇，似乎连他自己也不着急赶路一般。也许，记忆中的那个夜晚终究太过深刻，心痛的痛苦终究太过深刻，记忆中的人物终究太过清晰……
该怎样去面对那已经变了样子的地方？
就这样缓缓行了一月有余，终于到了唐州与秦州的交界地，一座叫步秦堡的地方，这种叫法相对便简单许多，大致意思无非是此地为一个堡镇，出了此地，便可一步踏入秦州地界了。
秦此刻对这般地名自是无感，只见太阳堪堪西落，天空残留一抹霞光，将这个不大的堡镇映衬的美轮美奂。加之地处西北特殊的建筑风貌，整个堡镇竟是全部用土筑而成，西北特有的黄土在夕阳的余晖下金碧辉煌，如若有万灵寺的高僧在此，一定会感叹这般天地造化，简直佛光普照一般，让人心生敬畏……
秦自是没有这般佛之大能感悟，但对于这特有的景色也不由得驻足观望许久，直至天空整个黯淡下来，地面再也分辨不出颜色的时候，才收回目光心神，仔细打量着这座堡镇。
只见这堡镇通体呈圆形建筑，方圆却是极大，偶尔一阵山风吹过，夹杂着浓烈的泥土气息，到了堡镇边缘似乎是被吸收一般，泥土竟是被这不高的土筑墙壁挡下了大半。这般造化，倒不知何人构思，竟有完全结合地域特色的势头，当真了得，看到此处，便是秦也对这般人类智慧产生敬佩之意！
眼看着山风一阵紧过一阵，空气中的泥土气息越来越浓烈的时候，秦便不再停留，径直向堡内走去……
走到近处，只见眼前在远处看起来不怎么雄伟高大的堡镇，外围的土筑墙体竟是高达数十丈，从正面一个拱形的门口看去，这墙体厚度竟也有五尺有余，自下而上成梯形，落地处略宽，往上逐渐收窄，使得从内外分别看去，明明直立的墙体像是倾斜着上升一般，比起中原大地的城池也丝毫不逊色半分，看来多半是此处地域辽阔，所以才显得那般不显眼吧！
秦当下收定心思，走进了这座凝结人类智慧结晶的建筑
只见入目处街道纵横，人来人往好不热闹，竟是与神州中原其他城池内里无异，一般繁华无二
要说不同的话倒还真有，那便是这里屋舍建筑没有丝毫阁楼模样，砖瓦也是很少见，大都是以黄土为材料，倒不知是不是没有别的素材可以使用。偶尔见些砖瓦建筑，大都是当地黄土烧制的一种颜色偏白的砖块，与中原大地的青砖红瓦相差太远，光颜色都不知逊色多少，但不知为何，这般不起眼的砖色竟与这里的建筑浑然一体，毫无一丝违和模样，当真浑然天成！
秦迈步向堡镇内里走去，面前这条宽五丈有余的街道，正对着刚才进入的大门，想必便是主街了吧
不大会儿，秦看到了一家四合院式的院落，门口灯火明亮，把门中的牌匾照的清楚明白，便是不远处插着的旗子也是清晰可见，只见牌匾与旗子上字迹一致，写的龙飞凤舞，却无任何潦草模样，秦当下定睛细看，只见旗子和牌匾上一般写着“聚豪居”三个大字
好名字，只看这字体写的名字便让人隐隐生出一股豪迈气息，试问世间人物，谁不想成为一世英豪。就算秦心志坚定，当下也生出几分英气，想也不想，便朝里走去……
“客官，吆，客官，不知您几位？”一伙计打扮的青年问道
“一位，先吃饭，再住宿”秦淡淡道
“好勒，您稍等”伙计一溜烟去了，想必是去准备膳食了
秦走进院落，选了一处边缘桌子坐定，倒不是他喜欢这般阴影角落，而是中间光亮的地方已然坐满了人，看那衣着打扮，多半是江湖人了
只是那诸人虽看上去仪表非凡，言语间中气十足，显然是修道中人了，只是不知为何人人面上一片萎靡颓然之意，丝毫不符合聚豪居这等豪迈之地！
秦看了一会儿便收回了目光，毕竟天下之大，赶路紧了疲惫些也是自然，只是他突然想到，这般露天坐在院落之中，饭菜还未入口，只怕尘土倒是不少吧！
“唉，如今这天下是越来越不太平了啊”最中间一桌一行人中有人说道
秦抬头看去，只见那一行六七人，全部着白色衣衫，看不清容貌，想必是某一门派中人了
“是啊，尤其这西边，恐怕一个不小心便会有杀身之祸啊！”其中一人附和道
“嘘，老四，你要是想死，也别连累我们，这种地方这种话你也敢说”另一人立马出声呵斥
“唉，看来已经等不到下次屠魔大会了，照这般趋势情形，只怕……”为首一人感叹道
“大师兄不用太过担心，毕竟神州还有七大门派在，只要我们愿意出面，自然无碍”
“老二，你说的倒也在理，只是近年来魔道已然大兴，神州整个西边秦州和韩州两州之地，也已经被他们尽数掌握在手中，别说其他门派，便是七大门派也没法插手，弄的这般民不聊生，腥风血雨。依我看，要是七大门派再任由他们这般肆虐发展，只怕……”
为首的男子还没有说完，便被一阵笑声打断
“哈哈哈，有意思，果然有意思！”
阴影处一张桌子上坐着一人，看不清人影模样，声音清朗细腻，只听那人继续道
“照各位的意思，这如今天下大乱都是魔道的功劳了？”也不见那人有何等动作，除了声音外，整个人呆在阴影处纹丝未动
中间一行人当即站起，凝神戒备，为首之人踏上一步，向阴影处拱手道
“不知兄台有何高见？”
“高见是留给你们这些自诩正道的人物用的，我自然是用不上了，不过，至于你所说的天下大乱这种功劳，我们魔道可不敢一肩担了，之所以出现这种局面，是因为你们神州的九大门派放弃了韩州和秦州，我们只好代为管理了！”阴影处那人突然声音转冷道
“不过就算如此，你们也不该把这么恶毒龌龊的罪名安到我们魔道身上吧！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正义门和秦阳阁灭门，可不关我们魔道什么事。”
中间一行人刚要反驳，突然间仿佛被人捏住咽喉一般说不出话来，却是眼睛看向另一个阴影处，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只是不待他们反应，只听阴影处的人影继续说道
“原来此处还有高人，怎么不现身相见呢？”
只是他们面对的角落里煞气杀气混合着炽热猛烈的气息威压，却和一种极度霸道的冰寒之气相辅相成，将所有人都威压到了他的对面，那个刚开始插嘴的那个男子身边
只见一男子模样从阴影处州处走出，眼中精光闪闪，根本不看中间一行人和其他人一眼，便要向秦所在的角落走来
那威压，自然是秦的了，不知为何，每听到关于秦州或者秦阳阁的任何消息，他总是无法克制煞气，控制心神，招来许多麻烦！
不过即使如此，他也没有同诸人说话的意思，自顾自的吃着饭菜，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努力压抑住煞气！
“在下南宫晓，不知阁下何人？”
秦抬头看了看那已经走到不远处，停留在光影边缘的来人，面容精致，举止清雅，便是比世间大多翩跹公子还要清秀几分，若不是他刚才自报家门，还真不能把他同魔道妖人联系起来，看来清姨的教导果然英明：世间大多事，大多人都不能只看表象，很多表象都是为了骗过你的眼睛，然后给你致命一击。
“不知兄台何事？”秦声音沙哑，语气冷冷道，倒不是他想这样吓退来人，而是每次克制煞气的过程都相当煎熬，不但要调动御寒录功法抵消心阳经炽热气息，还需要耗费极大的精神力和意志力来抵消煞气对心灵的冲击，所以每每恢复过来，衣衫尽数湿透，声音也沙哑异常；再者，能在这尚属于六大门派毒王宗的地界自报魔道家门的，岂是几句冰冷语言便可吓走的？
“没事，不知在下可否坐在这里，同先生饮几杯！”
“我从不饮酒”秦冷冷道
“哈哈，那倒是巧了，在下不才，生平最喜欢做三件事”那男子一声爽朗笑声道
“倒要请教”秦知道是赶不走此人了，不如试试他的根底
“其一，逼良家妇人为娼”南宫晓说着边往秦身边走来
“其二，劝风尘女子从良”人已是走的近了，只见此人二十上下，面容姣好，肌肤白嫩，五官清秀，这般玲珑人物，当真是看一眼女子便心生嫉妒，男子要改变取向，手中一把折扇，轻轻拂动
“哼，折扇……”秦心里一声冷笑
“其三，便是同不饮之人对饮”话音刚落，人已是做到了秦的对面！
“这人病的可以啊……”
“魔道中人，果然异类啊”
“除了无聊和有病，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他这般做法啊……”
…………
讨论声此起彼伏，显然大家已经被刚才这个叫南宫晓的男子的话语雷的体无完肤，外焦里嫩，便是这聚豪居的掌柜，一位四十多岁的发福中年妇女，此刻也是两眼放光，盯着南宫晓，大声说道
“昂吆，此人好变态啊，不过……我喜欢”说完竟又是两眼放光，大有来扑之势
众人雷倒，片刻后叹息斥骂之声不断，自顾自继续吃饭了
秦也是被眼前诸多情形搞得有些发懵，在他眼里，这……这这这，你们这不都是耍流氓吗？
想到此处便不由自主抬头看去，只见对面坐着那人目光清丽，面上隐隐泛红，看来连他自己也没有意料到刚才一番话语竟惹出这么大动静吧，手中折扇已然收起，放在桌子一角，一身纯白衣衫，上着丹青水墨，显然穿着极是讲究
“小二，还不上酒，不做生意了？”南宫晓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当下喝道
“好好好，客官稍等”伙计当下惊醒，一溜烟跑了，估计是去拿酒了，众人也逐渐安定了下来，便是那掌柜，也是狠狠看了一眼秦和南宫晓，转身走了
不大一会儿，满满两坛“五原露”放在了桌上，看了一眼南宫晓，大有警惕之意，转身就跑
秦心中一阵好笑，却又不知哪里好笑，只好忍住，却听南宫晓说道
“不知兄台可知这五原露为何物？”
“不知”秦回答的干脆利落，语调依旧冰冷
“哈哈哈，别的我是不敢说的，这酒在下可是知晓的不少，不知兄台都喝过什么酒？”
“不曾饮过”秦的回答依旧简单，只是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聚豪居却先是死一般的寂静，紧接着嘲笑，谩骂，叹息声此起彼伏，反应竟是比刚才大了许多
“什么玩意儿，这哥们儿没喝过酒？”
“我们行走江湖的，便是娘们也要喝上几口吧”
“可不是，也不知这小子从那个山洞里蹦出来的”
“不喝酒来这聚豪居干什么，找男人吗”
…………
秦有些吃惊的看着众人反应，这不喝酒竟是这么大罪过吗？
坐在他对面的南宫晓先是一愣，却看秦虽然冷淡，倒也不是心机深沉之人，面上表情真挚，毫无掩饰，看来多半没有撒谎了。只是一想到这小子居然没有喝过酒，便是连他也觉得有些好笑，只是，接下来的一幕却是让所有人长大了嘴巴，鸦雀无声……
“咕……咕……咕……”整个聚豪居只剩下了饮水声音，只见秦已然拿起靠近自己的一坛五原露，张口便饮，除了刚开始有些停顿外，想必是不太适应这般猛烈刺激之物，后面更是不作停留，放声痛饮
“好……”
众人大声叫好，同时拿起自己桌上的酒碗干了起来，这便是江湖人吗？
只是，坐在他对面的南宫晓，自然是看到了那个看似潇洒饮酒的男子，眼中有淡淡晶莹，顺着眼角滑落……
“他可是想到了伤心事吗？”南宫晓喃喃自语
“秦儿，你记住，该承担就去承担，……即使你没有做错，但依旧像是做错了的，都要承担……都去承担……”这是羽熙临死之前交代给他的，既然他们都觉得不喝酒错了，那我便来承担，承担……
“啪……”一声巨响，却是秦喝完坛中五原露，将酒坛摔在了地上
倒不是他有多么潇洒，而是这酒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会有些发晕，浑身无力，只得扔了酒坛扶着桌子，方才站定
“好，果然英雄少年”
“痛快，这才是我们江湖人”
…………
秦冷冷的看着对面的南宫晓，浑身杀气大盛道
“你下了药？”
南宫晓一脸茫然，看了看他的反应，瞬间明白了，却是不由得一阵好笑，又有些气愤的道
“知道你没喝过酒，也不用表现的这般白痴，你难道不知道，酒是会醉人的吗，你一下子喝那么多，又喝那么猛，还是第一次喝……下药？呵呵……总之，恭喜你，你醉了。”
“我醉了……我醉了”秦颓然坐下，他刚才已经检查过全身，却是没有中毒迹象，看来，是冤枉他了，当下道
“对不住”
秦往自己的座位上一坐，眼看就要睡去，却靠着自身意志力这般坚持下来了，在这般敌我身份意图全都不甚了解的情况下，便这般睡去显然不妥，秦心里想着
“这少年好定力，饮了这么多五原露竟然可以坚持不倒，还真是了得”南宫晓心里这般想着，他自是知道这酒的威力，也能看的出来这少年已经醉了，只是凭着一股毅力在支撑，没让自己倒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