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我还年少时一日正午,我正在家门口帮老爹晒打麦子,突然狂风大作,夏天的雨总是说来就来,我急忙叫老爹一起收麦子。
当老爹走出家门,并未急着同我一起收麦子,反倒望着四周的风向,随后淡然的与我说道:“娃儿,这麦子不用收了,你该干啥干啥。”说完转头回家了。只隐约听见父亲低声念叨一句:“自作孽,不可活啊……”
果然,老爹前脚才踏进家门这风后脚都停了。对于老爹说的话我倒是也没在意。因为从我记事那天开始,老爹时不时的就会自言自语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我倒是也习惯了。
记得一年前,总是有乡里乡亲的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往我家里跑,无一例外,都是找我老爹的。有因为生意不顺的,有因为生不出孩子的,有因为身体不好的……总而言之有各种大大小小的事情总能找上我老爹。
我老爹虽然总是板着一张严肃的脸,言语不多,但心善胸宽,无论大事小事只要能解决的,绝不会丢下不管。
那时的我也是乐此不疲的,因为来找我老爹办事的人越多,自然好吃的好玩的就会越多……
直到一年前的一天,老爹从外面办事回来,面容苍白,整个人身上充满了不可抑制的怒气,赶走了还在等候他办事的人。
这些人倒是等了些时候,加上老爹这个态度,毕竟是城里开着轿车来的,我只好舔着笑脸上去说好话:“真是不好意思,我父亲他今天心情不太好,你们可以改天再来……”
“以后都不用来了,从此这个门只迎客不应事儿。毛娃子,给我进来!”话还没说完,父亲就站在门里大声说道。
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居然能让一向没脾气的父亲动这么大的怒,我心里也是怕的,就喏喏的进去了。只听见外边的人骂骂咧咧的,然后就是狠狠的关车门声音。
从那以后开始还有人来找我父亲办事,但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久而久之到现在已经没有人再找我父亲办事了。
不过有件事儿我倒是挺纳闷儿的,以前来的人多的时候没觉得,现在没人了才发现,为什么找老爹办事的人那么多,感谢的倒是没见几个。有天我忍不住就找老爹问为什么。老爹并不意外的说:“人之常情,来找你说明你还有用处,如果对他都没用了还找你干啥子!”听了这话我也是似懂非懂的点着头。
“老桐叔,老桐叔……”老村长家的大儿子镇宝喘着大粗气有一口没一口的叫着。我老爹也是不慌不忙的从屋里出来,拿着手里的烟杆在门墩儿上磕了磕,装上烟丝,点上火嘬了两口,此时透过烟雾也瞧不清了父亲的脸:“你这是做啥子慌张!”
“老桐叔,这城里来了大人物,说是要给咱村儿里的娃子们做啥子资助,村儿里每个娃子都有书包文具啥的,这不,说是让我过来请你和毛娃儿一起过去。”镇宝大口喝着我递给他的水缓了缓道。
“这热闹,俺家就不凑了,爱谁去谁去。”父亲嘬着烟袋起身就要进屋,镇宝忙拉着胳膊急切道:“这可行不得,那资助的大老板是专门点的您的名儿,说是之前您可是帮了他大忙,这不,专门遣我来叫的嘛,这老板还说如果您和毛娃儿不去,这,这,这就……”
“这就咋啦?就不资助了?”老爹似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也并未有任何波澜。
“哎呀!可不是嘛!那人家不还是看了您的面儿才资助的嘛。”镇宝一脸为难说道,。因为毕竟老爹这么多年来在村儿里的为人处事都是知根知底儿的。只要是老爹说的话,认定的事定是难有转折。
只听老爹轻哼一声,拍打两下鞋子,头也不回的进屋去了。
镇宝见势也知道在老爹那里也讨不到啥转变,转脸对我笑嘻嘻的奉承道:“毛娃儿啊,你看这,咱们村儿里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孩子们的情况你也都是看见的,不用说别的,就学校的课桌都是修了又补补了又修的,连个像样的课桌凳子都没有,到了冬天连个煤都烧不起,孩子们手上哪个没有冻疮,你这都是看在眼里的呀,你说这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可以改善孩子们的教育环境和条件了,这次要是拒绝了,什么时候才能有这么好的机会,你说呢?”
镇宝见我也没说话,急得他来回转。
“行了,别转了,转的我头都晕了。”眼看着我一脸不耐烦,镇宝又摆起笑脸准备贴上来,我一手挡住:“行了行了,你先回去吧”
镇宝一听让他先回去,瞬间停下了所有动作和表情,一脸猛然不知所以的小心翼翼问道:“啥意思?这是啥意思?这……这……这都不要了?那学校呢?那孩子们呢?那……”
“行了!别说了!你先回去,我想想办法。”被镇宝催的脑仁儿都大了,因为这次资助确实是好事一件,不能错过了。但是老爹为什么会拒绝呢?看来资助的人不简单,这事儿得探探老爹口风才好说话。
“哎,我看行,这事儿保准你行,这老爹啊最疼你了,咱们这学校和孩子的大好前程可都交给你了……”这镇宝听了我的话倒是松了气一样,高兴的没蹦起来,好像老爹已经同意了一样,拉着我胳膊交代个没完。
“说完了没,再说我可就不管了!”也真是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甩开胳膊我也进屋去了。
“好嘞,那哥就先走了啊,学校等你们啊。”镇宝可算是屁颠屁颠的走了。
一进屋就看见老爹又在捣拾他那把从我记忆里就存在的桃木剑,也是奇怪的很,明明是一把木头,却是沉得很,我这一手能提五六十斤麦子的人,两只手费尽力气都拿不起来,不过貌似也没见老爹拿起来过,这样我心里倒是平衡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