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顼坐在走廊上面的石台上,吩咐公公拿来一团软垫,并轻轻拍拍软垫,示意朱婕妤坐过来。
朱婕妤坐定后,赵顼沉默良久。
这阵寂静不知持续了多久,赵顼终于开口道:“母后近来没有刁难你罢。”
朱婕妤笑着摇头,一笑就露出了一对小梨涡。
“后悔入宫吗?”
“臣妾……不悔。”
赵顼轻笑一声,接着又是良久的沉默。
起风了。
赵顼轻叹了口气,让公公把刚拿来的裘衣披在朱婕妤的身上:“天凉了,回宫吧。”
覃府,褚粟依拿着向家下的请帖左看右看。
“夫人,咱们去吗到时候?”侍女凑到褚粟依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为何不去?”
“鸿门宴啊,怕是。”侍女有点忿忿不平,“上一次那向家的小姐……”
“放心,她总不能众目睽睽之下对朝廷命妇做什么,你去把请帖给覃大人。”
三日后,褚粟依带着侍女们来到了向家的后院。
她来得已经算晚了,各家的女眷已经坐了七七八八,有一搭无一搭地唠着。
“这位是?”说话的人大概二十有余,端坐在向姝姝的旁边,瞧着两人有几分像,口音却不似个本地的,更像是……京兆府那边的。
向姝姝依旧端着手中的茶杯,头也没转,仅斜着扫了一眼:“就是我素日来与你说的,覃夫人。”
“喔,倒也算是未曾见面的熟人。”那女子说道,“我是姝姝的远房姑姑,名唤向晴,姑娘如何称呼?”
“……褚粟依。”褚粟依边礼数周全地应付着,边瞅准了一个角落坐下。
“褚姑娘怎坐如此边角之地?”向晴问道。
“……”褚粟依一时间竟不知道回答什么,“我……不善言辞。”
“褚姑娘可真是谦虚。”向姝姝轻笑两声,截过话头,“说起这覃夫人啊,姑姑,你是有所不知,我们城中,曾经出现过一位大名鼎鼎的男子,你猜是谁?”
“……男子?是和这位姑娘有什么关系吗?”向晴来了兴趣。
“那可不是一点半点的关系,这名抓住全城贵女之心的男子,就是褚姑娘本人。”不知哪处传来一阵声音,引发了女眷们的哄笑。
侍女脸色尴尬地望向褚粟依,却见褚粟依面色平静,若无其事地听着她们一句一句的你来我往,仿佛在看一群人搭台子唱戏一样。
听罢这话,向姝姝脸上浮现出笑容:“可不是嘛,就这位覃夫人,在京中做着脂粉生意,虽说现在已经不出面了,在家里掌管着制作生产,其他一切都由覃大人交涉,但是听说以前嘛——”
说着说着,她站起身来,学着街上小姑娘挑着担子卖东西的样子,扭扭捏捏地走了两步,又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向姝姝的神情愈发得意。
“确实在街上挑了很久的担子,不过都挑了那么长时间了,早习惯了,哪有那么小里小气的。”褚粟依托腮撑在桌子上,似是在回味着什么山珍海味、琼浆玉液。
不过很快地,她话锋一转,又说道:“虽然那时候整天挑着担子风餐露宿的,但大鹏翱翔青天之乐,岂能是燕雀可知呢。”
本来刚听着,向姝姝不知怎么反驳,但后面一句却似乎让她找到了突破口:“褚姑娘口口声声说着翱翔青天之乐,难道女子抛头露面,行商贾之事,不是离经叛道、违背女德吗?再者,覃夫人口口声声说大鹏翱翔青天之乐,最后怎么又嫁给覃大人,甘心做了燕雀呢?”
“你怎知,我嫁了覃大人就是做了燕雀了呢?”褚粟依低头浅笑一声,笑声中带着一丝娇羞,“不过是,情意到了罢了。”
“你——”
“姝姝!住口!”这时,向家的主母——佟夫人走了进来,本来杏眼圆睁的向姝姝顿时泄了气。
“娘。”向姝姝本想说今天她受了多大的委屈,却正对上佟夫人威严的目光,她卡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我才走多久,你就这般生事!平日里教你的规矩都忘干净了?”
“是……女儿谨记。”
“覃夫人——恕家里小女失礼。”佟夫人朝褚粟依点头。
“无妨。”褚粟依回应道,“不意外。”
佟夫人的脸色不太好看:“既然如此,我还有其他事情,各位姐妹们自便,这件小事就当过去了。”
宴席接着恢复了常态,直到将近结束的时候。
“着火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所有人都闻声而望。果然,不知道是谁一不小心点燃了前面的藤蔓,火势顺着藤蔓蔓延,顷刻间便有熊熊大火之势。
众贵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褚粟依盯着藤蔓,心里想着火势大概是往门外蔓延。
人群骚动,随着一声尖叫,一名女眷率先冲向门外,剩下的大批的贵女也已不顾什么优雅矜持,一股脑地涌了出去。
“火是往……”褚粟依连忙起身,可不大不小的声音炸入沸动的人群之中,完全没有任何回应。
向姝姝也在人群之中,却不知被谁挤了推了,跌坐在人群之外。
褚粟依刚刚赶到门口,便发现了跌倒在地,哭得梨花带雨的向姝姝。
此刻的贵女蜂拥地挤着,没有人注意到向姝姝和褚粟依。
趁着火势还没蔓延,她们及时到了前院也可以脱离危险。褚粟依想着,便背起了向姝姝。
所幸门比较大,贵女们虽然挤成一团,但最后都有惊无险地过去了,并趁着火势没有蔓延,已经穿过了中院,成功脱离了危险。
可褚粟依背着向姝姝却慢了很多,想往门外走肯定不行。
她背着向姝姝就朝里面走,向姝姝疯了一样拍打她:“你是疯了吗!”
此刻烈火已经熊熊燃起,她背着向姝姝,因为负重,有些摇摇晃晃的:“火是往中院烧的,咱们太慢了,往中院跑肯定跑不掉的。”
“那……那怎么办啊……”向姝姝本来已经哭得红肿的眼睛又涌了一圈泪水。
“你先别哭……现在火势暂时不会往里蔓延,一般府上的屋子里都有密道吧。”
“所以你背我往屋里走……”
“快找密道。”褚粟依说,“这是我们逃走的唯一办法,虽然火势暂时不会朝屋子里蔓延,但也只是暂时,一旦烧起来,整个后院乃至中院都无法幸免。”
“哦……哦……”向姝姝紧张地环顾着屋内的每一个角落:“我想起来了!当时父亲确实请人在这间屋子里打过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