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归途是否总要比来时的路快一些,他们下山的时间看起来要比来时快了许多。
褚粟依找到寄养马匹的人家,支付了费用,道了谢后,连一天的功夫都没有停留,便收拾行囊,备好马车,准备回家。
等她回到都城时,才回觉起来竟已过了两载。
两年的时间给许多事情的发生备足了时间,褚粟依掀开马车的帘子,街道还是原来的街道,两边房子上挂的牌匾却已换了七七八八。
不过覃府依然完完整整的立在那里,将近三年的光阴,竟然没有变样。
“大人,夫人回来了。”涂珘推开书房的门只见覃玓正坐在一把木椅上,一只手杵在扶手上微微撑着头,一只手无力地握着书,书落在膝盖上,将乎要滑了下去,似是睡着了。
听到这句话,他手中的书猛然握紧。
“涂珘,披风拿来。”
许是心中过于急切,步伐上便也顾不得什么四方步,他的身影穿梭在走廊之中,即将走到尽头时,却猛然停了下来。
三年下来,眼前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清雅脱俗,只是经历了一场奔波,显得些许的憔悴。
“怎么了?我脸上有花?”褚粟依戳了戳自己的脸,嘶——皮肤确实粗糙了许多。
此时的覃玓也顾不得什么端方有礼,他赶忙迎上去,扶住褚粟依的肩膀:“瘦了。”
“当然了,在那边吃不好睡不好的——诶!”
还没等她说完,覃玓便已将她搂入怀里,褚粟依微微侧头探出口气,对涂珘说道:“雪莲在盒子里,帮我交给医神。”
吩咐完涂珘,她才转过头来:“怎么,好久不见,这么想我啊。”
覃玓将头埋在褚粟依的颈窝里,不言语。
她还想继续说些什么,覃玓却猛然噙住了她的唇,波涛汹涌的爱意如决堤了的山洪一般,吻得褚粟依大脑一片空白,她紧紧攥住覃玓的衣服,又朝覃玓的怀里靠了靠。
唇齿交缠之间,雨点般的热烈戛然而止,褚粟依只觉得突然失去了重心,整个人被腾空抱了起来。
覃玓将褚粟依抱住,朝内室的方向走去,虽然内心已经急不可耐,但怕怀里的人磕碰到,依然稳大过了急。
天色渐晚,云雨初歇。
褚粟依被拉入怀中,她实在是累的不想多说一句话,枕边人也看得出来,便自行帮褚粟依挪动枕头的位置,让她能躺着安稳些。
恍惚之中,褚粟依叹了口气:“完了完了,刚回来铺子还有一大堆事没处理呢。”
“不急,今日先歇息。”
褚粟依听了此话,本来就想求个安慰的心理彻底安心下来,沉沉地睡下了,直到日上三竿。
有了雪莲,赵蓁蓁的病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
持续的汤药调理,医神兴奋地表示,过不了多久,赵蓁蓁的病便能彻底得到根治,接下来连汤药都能抛下了。
医神说此话之时,褚粟依正在公主府上陪着赵蓁蓁,她剥开一颗荔枝放在赵蓁蓁的手上:“你看,我就说吧,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大家都在等着这个好消息,可是眼见日子一天天临近,传来的却不是好消息,是噩耗。
这天本是平常的一天。
褚粟依看着几家铺子的账本,却听见外面传来阵阵唢呐声,声音凄厉哀婉,直击心肺。
“何处在奏哀乐?”褚粟依派了一个侍女去打听消息,只见那名侍女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回夫人,是公主府那边传来的。”
“哪个公主府?”
“是……永寿公主府……”
“咣当——”褚粟依手中的茶杯碎在了地上。
“不可能……扶我出去……”褚粟依接着侍女的手支撑着站起来,却又感觉退下一软,险些又倒在地上。
侍女扶着她一路跌跌撞撞地小跑到门口,只见曹诗已经一身缟素,站在门口,不知再和覃玓交谈着什么。
曹诗双眼通红,吩咐身边的小厮将叠的整整齐齐的白麻交给覃玓,之后便低着头,再未多说一个字。
褚粟依见眼前如此场景,心里最后一根稻草也被践踏碾压成碎末,双腿再也支撑不住,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夫人!”“粟依!”“血——夫人流血了!”
她不知自己昏了多久,只听身边有人在絮絮叨叨,大概是“忧思过度”“没保住”之类的字眼。
她睁开双眼,便见覃玓和医神,面色重重。
“下葬了吗?”褚粟依颤抖地问出了一句,末了,她好像失语了一般,只好滚滚喉咙,才补充道,“蓁蓁。”
“嗯。陛下给公主定下谥号‘贤毅’……至于丧仪,已经交由内侍省负责……”覃玓鼻头有些发酸,他背过身抽了下鼻子,缓了口气,才继续道,“五日之后发丧。”
褚粟依闭上双眼,眼泪簌簌而下,她想说话,但却如鲠在喉,胸口也像被重石压住了一般。
她正试着喘了口气,突然小腹一阵疼痛,疼得她额头渗出秘密的汗珠。
“夫人——使不得!您现在身子……有亏,切莫再动了情绪伤身!”医神赶忙分别摁下几个穴位,暂时缓解她的疼痛。
“我怎么了?”褚粟依挣扎着想起身,却浑身无力。
医神的目光悄悄瞥向覃玓,询问覃玓的意思不等覃玓表态,只听褚粟依打断道:“不用听他的,但说无妨。”
覃玓微微点点头。
“夫人……已有两个月身孕,但因……急火攻心、情绪激烈,再加上胎儿月份小,不稳定,便……小、小产了。”医神说得磕磕巴巴,想着怎么润色这句话,却在说完之时发现,无论怎么润色,事情已经发生,只要说出,对于一个人来说,都是毁灭一般的打击。
果然,褚粟依听罢,本是无声的泪意在这一瞬势如破竹,由肺腑之间迸发而出的一声凄厉的哭喊,直接冲破胸中的淤堵,所有的情绪都在此时爆发。
“夫人哭出来也是好事,在下先告辞了。”医神见状自觉也不好多待,作了个揖便离开了。
屋中仅剩下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