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流年似水。
“妈妈,我不要穿这件衣服,好丑。”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扯了扯袖子,对褚粟依说道。
褚粟依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接着又帮她将外面的衣服脱掉:“蒸蒸真的大了,知道自己挑衣服了,那听蒸蒸的,今天想穿什么?”
蒸蒸在衣柜中左看右看,最终挑中了一件黄灿灿的衣服:“我要穿这个金色的,金色的,好看——”
褚粟依笑得合不拢嘴,她拿来那件黄色的短褂,上面印着大片大片的烫金。
蒸蒸摸着衣服上的烫金,说道:“金子,钱钱——”
“原来蒸蒸喜欢钱钱啊。”褚粟依一边帮蒸蒸系着扣子,一边说道。
“粟依姐姐,曹老板来了。”褚小五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
褚粟依系好蒸蒸的最后一颗扣子,拎着蒸蒸的手,将她交给褚小五:“我和曹老板有些话要说,你先领着蒸蒸去玩吧。”
正堂中,褚小六端过几盘茶点,便静静地出了门。
曹老板见四下无人,便开门见山地说道:“现在形势越发的猜不透了……”
褚粟依撇掉茶沫,似是司空见惯:“现在外面的情形瞬息万变,诡橘莫测,正常的。反正咱们这儿也不懂什么利益要害,只知道百姓缺粮了送粮,人民子弟兵缺装备了送装备便是。”
曹老板叹了口气。
褚粟依听到曹老板叹气的声音,有些疑惑起来:“这么多年都是这样,此刻曹老板怎么倒愁起来了?”
曹老板摆摆手:“要是光是钱的事便也罢了,问题是,现在不是钱的问题……”
“不是钱的问题?”褚粟依放下茶杯,曹老板的话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钱的问题还能是什么的问题?”
“这不是珩年……”曹老板的眉毛都拧成了一个扣,胡子也聚在了一起,“你说他虽然天天跟小覃学武吧,那小覃什么水平,他什么水平,学了点三脚猫功夫,就要嚷嚷着什么参军参军,那战场上刀剑无眼,是他蹦哒的地方吗——唉!”
说着,曹老板又猛灌一杯茶水,又觉得一杯清茶难以解心头闷火,便又倒了一杯,再次猛灌下去。
“这是好事啊,为民请命……”褚粟依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对上曹老板郁闷的眼睛,她才连忙改口,“不过话说回来——这珩年也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有这份心是好事,但也得先想想自己,想想家人……”
曹老板点头表示赞同,突然感觉茶喝多了有些尿急,正巧时候不早了,曹老板起身便要告辞。
褚粟依一路送人出了宅子,目送人走之后,让褚小六拿来账本,一页一页翻看:“最近这花销怎么这么多?”
“最近打仗多,有些地方还总有军阀搜刮。”褚小六一本正经地汇报着她打探来的消息,“店铺多开了好多次施粥,支出一下子上来了。”
“最近生意也不景气,有些入不敷出了。”褚粟依继续翻看账本。
褚小六静静地看着褚粟依,待褚粟依看完账本后,她才问道:“那还施粥吗?”
“施粥,当然施粥。”褚粟依将账本递给褚小六,“施粥、送粮、备物资,一个都不能落下,钱没了还能再赚,仗打输了可就完了,命没了也可就没了。”
说着,她又点了点桌子:“你先尽快给我备上行李,订好票,我要出一趟远门。”
“好,粟依姐,你要去哪?”
褚粟依略微沉思了一会儿:“去咱们原来的地方,我在那块儿的租界里有一些小铺子租给别人经营着,看看现在能不能将它们换些钱来用作捐款。”
褚小六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小本,记了下来。
“你订两张票,我和先生一起去。”褚粟依又道,“这些日子你先把蒸蒸带到曹家,让他们看管一些日子。”
褚小六办事很利索,很快就订到了到目的地的火车票。
天气还未回暖,褚粟依披了一件厚厚的呢绒大衣,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景色。
随着火车的匀速移动,眼前的景色湖水越来越多,仿佛空气也湿润了起来,只是不像离开的时候那样水碧山青,而是满目疮痍,甚至隔着车窗,褚粟依似乎都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两人下了火车,距离上一次的事情已经间隔多年,在这个战火纷飞的时代下,军官警官士兵早已经换了一批又一批,走的走,死的死,故人已经所剩无几,都是生面孔,几乎没有人能认出来她。
她离开时在租界留了一间空余的房子,房子不大,说是二阶小洋楼,其实就是留下脚掌大的地方会客,楼上巴掌大的地方住人,暂时居住罢了。
她刚找了工人打扫屋子,就留下覃玓在这里监工,自己则出门买份报纸看看,在火车上待了几天,好多消息都错过了。
买完报纸回来,正巧工人已经打扫完屋子,覃玓刚送走工人们,便见褚粟依站在门口,脸色不是很好。
覃玓心底了然,这报纸上的事情,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怎么了……”覃玓看着浑身颤抖的褚粟依,“先进来,门口风大。”
褚粟依带上门,连衣服也顾不上换,指着报纸上的大字报给他看,语气十分激动:“这是屠杀!一场惨绝人寰毫无人性的屠杀!”
覃玓顺着褚粟依激动地吼声看去,上面的文字好像拿鲜血写的一样,每一个数字都无法让人直视,甚至没有图片,但却已经让人直观地见到当时惨烈的画面。
褚粟依双眼猩红,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义愤填膺:“我真狠我自己是个商人,有那么多东西没办法割舍,我若是没那些厂子,没有蒸蒸,没有工人要养,我现在就背着一把菜刀上了战场去,有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说着,她腿下突然没了力气,跌坐在地上,抽泣起来。
覃玓眼疾手快扶住他,报纸上的文字同样让他感觉愤怒,愤怒到让他也去支持褚粟依的话,可是冷静下来,两人不管不顾去投身战场,且不说蒸蒸能放到曹家,偌大的几家商铺突然没了主心骨,无数人家就等着这一口饭吃,这一条大链子断了,千千万万个小链子也就断了。
他俯身抱住褚粟依,哑着声音说道:“这不是你的错,错的是那些不作为的人,错的是那些残暴的人,虽然你没能亲自上战场,但于情于义,你都时刻为了百姓着想,为了反抗而斗争,你已经很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