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只要殿下能动,臣便能认出
听见下楼梯的脚步声,医院小学徒藏起手里的那把瓜子,连忙对李昭越挤挤眼睛,让她先别说这件事。
李昭越掩住了嘴,俨然就是一个说闲话不小心让人听到了的样子,眼神躲躲闪闪不敢与楼上下来之人对视一般。
吕危燕依旧着一身利落简单的黑色,虽说他个子不算高,可因为身材劲瘦,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仅用一根黑色发带将其盘好再束于头顶,看上去身型仍然出挑。
而他那双眼睛不怒自威,冷冷扫过之时,寻常人总觉得毛骨悚然。
李昭越噤了声时,吕危燕正站在二楼和三楼的拐角处,他看着楼梯下的二人,目光尤其在李昭越身上逗留了一会儿后,张口道:
“二位在聊什么事,不如也说来让我听听。”
“没什么没什么!”
李昭越赔笑,摆了摆手,露出一个巨大的尴尬笑容,就做要离开状。
一步,两步。
“姑娘留步,我不是什么坏人,只是想从姑娘这里听些闲谈,若你愿意告知,我愿以钱财相赠。”
吕危燕不疾不徐地走下楼梯,一直走到“僵硬”的李昭越身边。
他身上从不佩挂任何装饰,是以也没有荷包这样的东西,只见他从窄袖当中轻轻抠了一下,下一刻桌面上发出了咣当一声。
“这些,你便拿去。”
李昭越侧头瞄了一眼,身旁的小桌上,比刚刚多出来一枚大约五两的银锭子。
出手还真大方,她心里嘀咕,银锭藏袖子里他也不嫌硌手。
“不不不。”
李昭越连连摆手,俨然是被他吓坏了的样子,声音变细微了许多,“都是道听途说,值不上您的这么多钱。”
她又向前走了一步,吕危燕则忽然闪到了她的身前半步,伸出手横在了李昭越身前,一双眼睛毫无波澜地盯着李昭越,带着不给人选择余地的霸道。
“就在这里说,嫌少我可以加钱。”
李昭越立马颤抖了一下,眼神怯生生的,看起来满面为难。
小学徒看着情况似乎有些不对,不知道什么时候偷摸溜走了,幸而一楼诊室的门被打开,林沁将凤锦呈送了出来,正好和一脸纠结的李昭越面对面。
吕危燕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去,满脸包着纱布的凤锦呈面对这来自耀光皇宫的熟人,冷静得出奇,丝毫没有表现出不自然的姿态。
面对满脸纱布的怪人,吕危燕光明正大地打量了他一圈,对林沁他便是只看了一眼,二人之间没有招呼。
“想好了吗,若不想在这里说,我们便出去说。”
李昭越咬着嘴唇,看了一眼吕危燕,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银锭,再看了一眼“无法自理”的凤锦呈,终究犹豫着点了点头。
“阿姐!”
凤锦呈突然一瘸一拐地走向李昭越,说话时又些口齿不清,但看上去很着急的样子。
“不,不,不说!羽,羽家厉害,不能,不能说!”
他踉跄着来到李昭越身边,拽住她的袖子就要走。
二人一个拽一个被拽,还真走到了医馆门口,吕危燕目光锁在两人身上,闲庭信步般地跟在后面。
林沁看着这一幕,不住皱眉,抬脚向前跟去,忽然被轻轻拽住了袖子。
“沁儿。”
林沁闻声回过头,楚应宽站在她身后,摇了摇头。
他刚刚从三楼下来,林沁明白,他的意思就是林禾的意思。
林沁抬头看去,三楼的栏杆处,林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那里,或许刚才的话已经全都被她听进了耳朵里。
吕危燕跟着二人一路往前走,凤锦呈后背出了一层层的冷汗,他抓着李昭越的手腕,一瘸一拐。
身后的人越是不出声,凤锦呈就越是紧张。
吕危燕看着二人穿着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衣裳,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男子的后脑勺。
手指顺着他走动时身形摆动的方向和角度移动,一直移动到忽高忽低的脚上时,眼神中闪过一丝愕异。
再无旁人的小路上,突然传来一句霹雳:
“六殿下。”
凤锦呈从未觉得自己像现在这样无助过,甚至连被南宫雀追杀时都不曾如此。
曾经即使是在美人云集的皇宫中也称得上罕见好颜色的六殿下,假作残废、遮头蒙面,从小也算穿惯了锦缎的贵人将自己藏在粗布麻衣里头,此时此刻,竟然被吕危燕喊出了他的身份。
没有半分揣度,他不是在问,而是在肯定地告诉凤锦呈:
我认得出你。
凤锦呈的脚步不停,抓着李昭越手腕的那只手却在忍不住用力,吕危燕的话再次将他的侥幸击碎:
“六殿下恐怕不知,臣擅观察人之姿态律动变化,这些年多少也见过您几次,只要您还能动弹,臣便能认出您。”
“你想怎么样。”
凤锦呈的伪装被吕危燕判定无效,李昭越先转了过来。
高挑结实的女子蓦然转身,先前的懦弱胆怯之色一扫而空,英气十足的眉毛微挑,双眸定定看向吕危燕。
她一只手反扣住凤锦呈的手腕,另一只手凭空握出风灵力半实体圆珠,随时可以袭向吕危燕。
吕危燕乍然笑道:“臣实在未想到,六殿下身边竟有一位实力不差的女修士。”
他在凤锦呈和李昭越之间打量了一番,幽幽地跟了一句:
“莫非殿下久久不回京都,是打定了与此女浪迹天涯的主意?”
凤锦呈的双瞳瞬间放大许多,压低声音呵道:“你胡说什么啊!”
他怎么不知道吕危燕还会说这种厚脸皮的玩笑?
跟李昭越浪迹天涯?
他凤锦呈是被李昭越摔断了腿,不是让她给下了情蛊!
“你、闭、嘴。”
在这样气氛紧张的时候,凤锦呈脑子到底搭错了哪根弦,在这里纠结吕危燕的一句屁话,李昭越牙根咬进去半寸都难以控制想给他一拳的冲动。
她向前跨一步,拦在凤锦呈面前,横眉怒道:“有话直说,要打便打。”
“哈哈哈哈,有意思。”
吕危燕放声大笑,惊起房檐上的一排小雀。
“实话说,既然是六殿下和…这样一位英勇的女修,我觉得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何必动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