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都的天空永远干净,它的月色朦胧撩人,它是东海上的一座岛屿,四季如春,花开彼岸,缭绕着卷卷云帘,天河的水横跨这片土地,养育这一方神明。
天地初开之时,混沌消散,清浊分流。盘古之女花神播种化生,乃至六界分化。神魔战乱千年,天族与魔族纠缠不断,花神族自古孱弱,为避战,植根此地,千百年来,族人与世隔绝,再不入世。
花神族天华神帝即位以来,未有子嗣,水芸神后日夜祈求上天,终有身孕,从此又日夜祈盼孩子降生。
那日,阴阴黑云遮住阳光,四季如春的神都竟然飘起了雪。随着古楼大钟的响彻,各路花神司预感到皇嗣降生。终至进宫赴宴的时辰,他们便整顿了衣裳,带上贺礼准备出门,正要去圣殿参加降生宴,可是望着诡异的天空,他们内心很是不安,唯有撑着伞,快步走过街口。不小心碰到飘来的雪花,竟是极寒的,他们只能裹紧了衣服,匆匆避开雪花。
他们路过了街头,血红的花藤蔓延了整个街道,应是新生儿的本命花,只是这花肆虐的生长着,看着着实不像平凡之物。
降生宴过后,水芸神后才有机会仔细瞧瞧女儿,这孩子长得果然讨喜,那水灵灵的眼睛像极了水芸。她不哭不闹,只是紧紧盯着水芸。
“娘娘。”门外传来女侍的声音,原来是山茶花神侍。
“进。”水芸答道,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女儿,此刻她开心极了,只想一直看着女儿。
山茶花神推开房门,取来了暖席。“娘娘身子弱,可不兴早早下床。说来奇怪,花神都今日飘雪,天冷,娘娘仔细着身子。”说着,便为水芸披上了暖席。
“本宫倒不要紧,只是不要冻着孩子了。”水芸依旧看着孩子,嘴里笑着说。
山茶花神下意识跑去关紧了窗户,回来也仔细瞧着公主:“公主的模样像极了娘娘,都是好看极了的。”
水芸笑了笑,孩子也跟着笑了笑。看着看着,孩子就睡着了,小嘴儿一嘟一嘟的呼吸,看上去可爱极了。
突然,窗外透过一阵刺眼的光亮,山茶打开窗户一看,黑色的天空中高悬着青色的火焰。沉闷的夜色显出无声的闪电,整个夜空宛如白昼。
山茶呆呆的站在那里,眼看着一支羽箭越过云层飞射而来,她竟毫无动作。
“山茶儿,怎么了?”水芸问去。
哗啦,水芸用力合上了窗,箭正中窗上,她猛地转过身,惊慌道:“魔族来犯。”
“什么?”水芸一时也慌了神,可看了看熟睡的女儿,顿时站稳了脚跟。她微微推开门缝,映入眼帘的是无穷的焰火,入耳的惨叫声越发清晰。
“娘娘,走吧。”山茶快步取来风衣,盖住了公主。
“神族结界已破,大殿应早已失守,快随我去寻大君。”水芸打开了门,随手一挥,满天降下的羽箭悬在了半空。宫中的花侍乘机逃窜出来,顿时乱作一团。
“娘娘?”山茶望着水芸瞪大了双眼。
“随他们去吧。该是天命如此,花神族应有此劫。”水芸裹紧了怀里的包裹,递给山茶花神。随后摘下银镯,拋向天空。顿时数千羽箭被击碎一地。
“娘娘,火光是大殿那边传来的,大君还在那处。”山茶焦急的指向大殿。
“随我来!”水芸顿时心急如焚,拖长的仙袍顿时化作莲花花瓣褪去,她朝着大殿的方向飞踏而去。
大殿四周无人,殿宇被烈火烧毁得摇摇欲坠,四周断壁残垣,枯死的花神随处可见。看得出这里刚经历过一场恶战。大殿门前,天华神帝双手被锁链捆缚于柱上,他低垂着头,全身都是被烧灼的痕迹。
“大君!”水芸顿时呆在原地,看见这血淋淋的一幕,眼泪不禁流下。要不是山茶搀着,她早已瘫坐在地。
听到水芸的声音,天华猛然抬起头。“快走!”他用力挣脱束缚,可惜神脉早已破损,他只能望着水芸的眼睛,小声喊道:“快走,带着瑶儿离开。”
水芸含着泪,不自觉摇摇头,快步飞向大君。褪去锁链,天华便无力地瘫在了水芸怀里。
“芸儿。”天华虚弱的看着水芸,正要说什么,鲜血却先涌上心头,喷涌而出。
“妾身不怕,妾与大君同根共植,至死不渝,神族大劫,妾定不负君。”水芸尽力克制自己的慌张,轻轻擦拭天华脸上的血迹,眼里满是心疼。
突然,背后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水芸转头望去,山茶儿正被魔君用锁链缚住脖子,悬在空中。她脸色惨白,却依旧抱着孩子不放。
水芸扔出银镯向锁链击去,却毫无作用。水芸痛苦不已,目光却不敢离开孩子。
魔君伸出手,向婴儿抓去,却落了空。
“娘娘!”山茶慌了神,用力挣脱束缚,将孩子向水芸抛去。瞬间,锁链向里聚拢,天空血雾弥漫,山茶消失在雾气之中。
“跪下...”魔君冷冷说道。
水芸接过孩子,目睹了山茶的离开。绝望满溢了她的思绪,但她看着熟睡的女儿,她只得无惧死亡,再不能惊慌,她挺立身躯,望着魔君冷冷道:“花神族贵为天族,绝不跪低贱小族。”
“...”魔君不屑的笑着,随手一挥,藏匿在大殿之下的魔兵显现在大殿。他们拉起长弓,射向水芸。
水芸拿起银镯,面不改色。她早已做好必死的决心。她的手脚冰凉,发丝都凝结出冰花,空气似乎都结了冰,冻住空中的羽箭。
“芸儿,不要,就当为了孩子。”天华虚弱的抓住水芸的衣摆。
水芸转头望去。
“去,去雁生...”话音未落,天华的手就已无力地落下。
“大君!”天空回荡着绝望的呐喊。
突然,大地撕裂,天华的肉体化作一颗巨大的柏树,分叉的树枝朝四周延伸,漫天的柏叶遮住明月,将大殿与水芸隔绝开来。魔兵无法向前,只能停滞原地。
“无用之物!”魔君愤怒的看了一眼魔兵,转身化为一只巨大玄鸟,飞过重重树影,向远方追去。
幽静的山谷,只有稀疏的雁鸣,万物如同死尽一般无声。高悬的明月被浓云遮住玉面,透出的丝缕月光照出竹林的一条小道。一袭白练如同光影飞舞在月下,原是水芸,她发丝被风托起,怀抱女婴,飞踏在林间。
背后飞来一支魔箭,正中心脏。可她来不及感受痛苦,只得向崖边飞去,纵身一跃,终究是落入这无尽的深渊。
幽静的山谷依旧寂静无声,月光如死水一般凝结了山风。能听到的只有谷底时不时传来大雁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