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实在太热了!”云知意坐在庭院中支着下巴,脸色微红。
如今已是六月中旬,炎炎夏日,今年的夏天比往年都要炎热!
碧落在一旁为她耐心的扇着蒲扇,云知意低头看着手中的书简。
“不对啊。”云知意皱皱眉,她手中的书简是记录当年晋王府灭门之事。
书简上记录的也与她所听说的大差不差,毕竟已经时隔十多年,传言本就不可信,人传人,有所偏差很正常,书简上写着当年洛阳三万大军无一人存活,云知意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碧落,你知道十八年前晋王府的灭门惨案吗?”云知意抬起头。
“听过一点。”碧落点点头。
“说说!”
“好像是晋王爷带领洛阳军拼命死守,最后等到救援然后守住了城池。”碧落有些不解的看着云知意,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
“那你可知,洛阳大军有无存活?”
“不知。”碧落摇摇头。
“不过,若是没有存活,怎会支撑等到援军?”碧落觉得她这问题一些奇怪。
云知意眨着烟,自顾自道:“对啊,若洛阳大军无一人存活,怎么会等到援军?恐怕敌军早已破城而入了!可为何载记写的却是无一人存活…”
“碧落,随我回一趟云府。”
“好。”
云府。
“哎哟,我不是叫你不要乱跑,你有事差人告知我们,或者我们去见你,你现在大着肚子,还当自己是小女娘呢!胡闹!”云父看着云知意气不打一出来。
“意儿别理你爹爹,他啊,也就是嘴上那么说,心里都乐开花了!”云母拉过云知意的手笑眯眯的。
“谁乐开花了!”云父吹胡子瞪眼的。
“哎呀爹,我今日回来是有件事情想问您!”
“什么事?”
“十八年前洛阳那场战役,可有存活?”
云父倒茶的手一顿,目光带着探究的看向云知意。
“为何突然提及此事?”
“只是想起来了,觉得有些疑点。”
“你觉得哪里不对?”云父喝了口茶。
“我翻了所有的载记,全部都是写的洛阳大军无一人存活,上面写的是当年带兵支援赵老将军是第二日一早才匆匆赶到的洛阳,可是,那场战役,明明不是在前一天晚上就结束了吗。”
“有何不妥?”云母微微皱眉,没有听出来哪里不对。
“可载记上写的是,赵老将军带领的队伍赶到支援时,洛阳军无一人生还,剩下的敌军被赵老将军一举歼灭。”云知意缓声道。
云母眨着烟,还是没听出哪里不对。
“可若是前一天晚上洛阳军就已经死绝的话,敌军为何不趁此进攻拿下洛阳?而是等到第二日一早我方援军到来才开战?虽然当时敌军只有三千余人,但那时的洛阳,已经是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攻下的城池了,洛阳易守难攻,若是即刻攻下,哪怕赵老将军带兵支援,也不可能那么快救回洛阳。”
云知意说完,屋内陷入一片死寂。
“所以…敌军为何不攻?又或者说,洛阳军真的是被敌军所杀吗?”
“你是说,洛阳军是被赵老将军的军队所杀?”云父接话道。
“逻辑不通啊,若是这样,那敌军那晚又为何不攻?”云母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云知意皱着眉,太乱了,仿佛一堆线结缠在一起,毫无头绪。
“当年那场战役是哪国?”
“是晋国!”碧落出声提醒道。
晋国…
“爹,娘,我先走了!改日再回来看你们!”
“哎哟,你慢点!碧落快扶好她!”看着云知意风风火火的模样,云父感觉魂都快飞了。
“碧落,你立刻写信,问一下君澈是否知道这场战役,差人送到金陵,要快!”云知意快马加鞭的回了府内,又泡在一堆书简中查看起来。
“在忙什么呢?”寂凌寒身上还穿着上朝时的官服。
“你回来啦。”云知意拉着他坐下。
“我发现了十八年前洛阳那场战役的一些疑点。”云知意目光定定的看着他。
“什么疑点?”寂凌寒身子一僵。
云知意将自己的想法和觉得不对的点全部说了出来。
此刻,房内安静的有些可怕,云知意也没有开口,只是看着寂凌寒,她知道,她的话一说出口,便是从翻十八年前的惨案,那时的寂凌寒才四岁,对这件事情的印象不深,战争残酷,事情过后也都不愿提起,这么多年,寂凌寒也未曾怀疑过此事。
“可有证据?”寂凌寒面色有些平淡的奇怪。
“没有,我只是有些怀疑,毕竟过去这么久了,许多事情都不得而知。”云知意拉住他的手,只当他是不愿想起,有些心疼,轻声安慰道。
“当年,我被藏在柜子里,因为受伤浑身没力气,仅存的记忆也模模糊糊。”寂凌寒捏了捏眉心,一想起来他便有些发抖。
云知意没有接话,她并非故意提起他的伤心事,只是,若当年那一场战役当真另有隐情,那便不是小事了。
“我好像…听见有一个人说“那个废物凭什么,那个位子应该是我的”,好像是,有人说过这么一句话。”寂凌寒摇摇头,太久远了,他实在有些记不起来,这么多年,他一直努力忘掉这些,多少年了,他一闭眼,脑海里全是冲天的火光和满地的尸体,还有母亲被人一刀割喉,临死前却还冲着他微笑的模样,那些画面,化做噩梦,无数次在夜里将他惊醒。
云知意垂下眼眸。
“别想了,都过去了!”云知意抱住寂凌寒,感受到他在微微颤抖,云知意满眼心疼。
寂凌寒低着头,眼里却是阴冷之色,他并非没有怀疑过这些,只是这些年来实在不愿想起那如噩梦般的记忆,他也满心只想找到凌辞,遇到云知意之后,他更不愿意将她扯进这些事情里,更何况,如今他们还有了孩子…
“阿意,你可知如果查下去的话,牵扯的会是太多太多。”半响,寂凌寒缓慢的抬起头,眉眼难掩疲惫。
云知意轻抚着寂凌寒的鬓角。
“我知,但我不怕,我听你的。”云知意面带微笑的看着寂凌寒,言下之意,寂凌寒让她查,她就查,万事她都会陪着他,如若寂凌寒不让她查,她也会立刻收手,绝不会多事,因为她信他。
寂凌寒看着眼前身子柔弱眼神却异常坚韧的女子,抬手握住她的手,他知道,以她的聪慧,很快就会查到他所查到的那些。
“我怕。”寂凌寒垂眸,轻吻着云知意的手心。
在战场拼命厮杀负伤无数的寂凌寒从来没有喊过疼和怕,在外人眼里,他是战功赫赫的将军,他永远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可在云知意这,他总有太多害怕的东西,害怕失去云知意,害怕她受到一点伤害,他太害怕这样幸福的日子有一天会因为自己烟消云散,云知意就是他最大的软肋!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在你身边与你一起。”云知意语气淡淡的,却是对寂凌寒最诚恳最有力量的誓言。
寂凌寒将头靠在云知意肩上,沉默了一会,随即缓慢开口:“阿意,十八年前那场战役之后,还发生了什么?”
“洛阳守住了,赵老将军封为镇国大将军,晋国因此两年之内未曾在踏进我国疆土一步,东临震退位,东临海…登位皇帝…”云知意如实的回答着自己知道的,声音越来越小,手在不自觉的颤抖。
“那你又可知,东临震才做了三年皇帝,为何忽然退位?”寂凌寒闷声道。
“东临震自知德不配位,洛阳一战之后,自请废位,将帝位传于他的兄长也就是东临海,一年后,东临震郁气心结,暴毙而亡…”
“一个想要帝位的人,最忌惮什么?”
“手握重兵之人。”云知意下意识的捏紧了衣裙。
“我父亲效忠于谁?”
“前任天子,东临震。”
屋内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寂凌寒没有再说话,聪慧如云知意,又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真相背后,往往都是残忍血腥的。
“所以这些年我一直没有动作,一直隐忍,不只是因为凌辞,还因为此事牵扯过多,已经不是简单的叛国,东临海做了十八年的位置,一个手足兄弟都能害的人,是何等的心狠手辣,再加上当年之事太过久远,根本找不到实质性的证据…”
云知意知道他在想什么,此事牵扯过多,光一个晋王府灭门惨案和三万洛阳大军就已经足以震惊世人,更何况,还牵扯到如今圣上…没有足够的证据,污蔑圣上,可是诛九族的罪!
“所以…”云知意哑着嗓子。
“所以,东临海勾结晋国,灭了晋王府满门,三万洛阳大军无一人生还,所有人,为他的天子之位,铺了路。”寂凌寒声音平淡,但不难听出那难以掩盖的愤怒。
“可他的天子之位,是尸山血海铺成的路!”云知意难以想象,那些为守护家国浴血奋战却冤死的三万洛阳将士!难以想象世代忠良却被算计满门百余人却只有一人生还的晋王府!她怎能想象!
“万人之上的位子,当真就那么好吗?”云知意哑着嗓子缓声道。
云知意自出生起便家庭幸福美满,父母疼爱,她无法感同身受理解寂凌寒的痛,只能紧紧抱着他,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不那么感到害怕。
“阿意,答应我,不要参与到这些事里,好吗?”高高在上的晋王此刻带着哽咽祈求着她。
“好。”云知意掩去眼底的痛苦,点点头。
她知道,他不想让她参与这些事情,不是因为不信她,而是因为对寂凌寒来说,云知意太珍贵了,他不敢想,如果云知意出了什么意外,他该怎么办,他会疯掉的,真的会。
“阿意,有我在,定不会让你与云府出一点事!”这是寂凌寒对她的承诺。
“我信你!”云知意眼泪无声的落下。